扒着铁栏杆朝外望，哭着喊着‘我要回家’，‘放我回去’”肖成香摸了一下眼泪，“一想到今后我老爹也那样，心里就难过。”一提到老爹的处境，两人有了共同话题，先前的担心受怕，一扫而空。“你是想养老院对你老爹好一点，是吗？”杨保铜说，“恕我直言，去求人，求谁呢？咱平民百姓求人最难，一无权，二无势。无权无势，别人就瞧不起你，踩你，就这么现实。”“有没有办法，让养老院对老人好一点？比方说过细一点，关爱一点，不要锁在二三层，让老人自由一点。”
杨保铜出院愿望没有实现，主任医生说啥也不同意，“你是我的病人，我作为主任医师，我要对你负责，岂能让你胡来，昨晚入院，今早就要出院，总共才十多个小时。是小孩子过家家吗？笑话，胡闹。”主任医师一脸严肃，果断拒绝。
没办法，在医院要听医生的。杨保铜笑着说：“听你的，就住几天。我想去办点事，行吗？”
“今天要挂水。挂完水，哪怕你到天涯去，我也不管。”
无奈，杨保铜来到会面地点，等了好长时间也不见肖成香出来，挂水的时间快要到了，急得他直跳。
正在他坚持不了时，肖成香终于出来了，她小跑着过来，双颊绯红，眉宇渗汗，喘着粗气：“抱歉，人太多，怕你等急了，就跑过来说一下，药还没拿到。”
“我出院也不行，要挂水。”
“你去挂水，我去取药，相得益彰。办好再聚，如何？”
“好吧”两人再次分开······
肖成香取好药找到杨保铜挂水的地方，坐在一旁等，时不时地说上几句话，画面很温馨。
一个多小时候后，杨保铜挂水结束。他叫了出租车，与肖成香坐了上去。
“老板，上哪？”司机问。
“找家咖啡店。”
“不打算吃饭？”
“下次吧。今天还有件紧急的事。有些不便。”
肖成香没吱声，两人沉默了，出租车在龙tຊ城漫游。
龙城变化真大，从东到西开了二十多分钟还没停下来，域区面积扩大数倍，区内高楼林立，区道又宽又平，路灯星罗棋布。火车站，高铁站，东西对峙；居民小区，工业园区，布局合理。娱乐休闲，遍地开花。
有适合老人休闲的山水公园；适合孩子娱乐的花溪公园；适合青少年玩耍的龙湖公园。坐在车上观光，十分养眼。
“发展真快，变化真大呀。”肖成香说。
“挺快的。”杨保铜说。
“大爷大妈们跳的广场舞，爽呆了。”肖成香说，“回到龙城的第一晚，我住在钱家酒店。出门就是山水公园。路灯刚亮，音乐就响起，大爷大妈们就嗨起来。真带劲。”
“国外没有吗？该有才是啊。”
“这方面国外真不如咱中国。”肖成香说，“从西欧到北美，再到亚洲的日本，韩国，没有哪一个国家像咱们中国这样，晚上嗨得比白天还厉害。”
“你满世界跑吗？”
“是呀，这是我的工作呀。”肖成香笑着说，“做生意当然要跑呀，哪像你教书不动啊。”
“不累吗？”
“习惯了。乘车坐飞机当然累呀。仅仅一个时差，就让你受不了，还要谈业务，你说不累吗？”
“周游世界，那挺过瘾的。”
“羡慕吗？要不你辞掉教书工作，跟我满世界跑去，还包你赚钱。一年赚个几百万。”
“饶了我吧，四五十岁了，还去下海，那不成笑话了吗？”杨保铜说。
车在一个不起眼的咖啡店旁停下来。两个人下了车，杨保铜掏出手机扫了码，再进咖啡店，找了一个临窗远离街道的桌边坐下，服务员礼貌地打招呼，问喝点什么。
咖啡摆上后，两个人重新坐定，彼此看着，竟不知说什么，空气似乎凝固，一度感到不自在。
这也难怪，昔日情侣，在中断联系十几年后，突然相遇，是天意还是缘分？该惊喜还是灾难，谁也不知。
杨保铜冷静下来，想到今日之事，要是被洪光明知晓了，那还了得，还不要把天戳破吗？原本紧张的夫妻关系，再添误会，那就“吃不了兜着走”。
杨保铜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，马上恢复了理智，想尽快脱身，不想再纠缠下去，就说：“老同学，你不是说要我帮忙吗？啥事啊？”
“急什么，咖啡刚刚泡，没喝呢。”肖成香抛了个媚眼，“你是担心被你老婆发现，回家不好交差吧。”
一语中的。杨保铜尴尬一笑，“那有什么，与老同学见一面，喝杯咖啡，又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，有啥担心的。是不是？”杨保铜心慌，嘴上却不肯承认，硬撑着说。
“那也不一定。真要做点什么，你怕吗？你敢吗？”肖成香毫无顾忌，大胆地说。
听了这话，杨保铜心里一阵狂跳，满脸绯红，一时语噻，竟不知如何回答。
“哈哈哈，逗你玩呢。”肖成香老练一笑，巧妙地化解了杨保铜的尴尬。
“我也知你是开玩笑的。做学生时，你的俏皮话最多，最敢讲。同学们背后叫你‘小辣椒’。”杨保铜从窘迫中解脱出来，转守为攻。
“哈哈哈，我知道。无非说我大胆，泼辣。我也承认我的确胆大，敢说他人不敢说的话。你记得‘老好人’吗？”肖成香说，“读高中时，他也不开窍，与我坐一桌，他怕挨着我，一挨就缩。
看他那怂样，越缩我就越挤，越挤他就越缩。哈哈哈，到最后，桌上连练习簿也放不下，他也不吭声，就直直地站着，傻傻地看着，不说话。太好玩了。”
“你老欺负他。”杨保铜小心陪笑着说。
“你又在想什么？”肖成香说。
“我没想什么。”
“骗人，我从你的眼神里就看得出来。”肖成香溫怒地说，“算了，不去回忆吧，免得你心不在焉，压力过重。”
又被她看出来了，杨保铜无奈地望望别处。
“是这样：我回来后，看见我老爹又瘦又老，吃的呢也不好，养老院也没有尽到义务。看着我心疼。
控告吧，怕效果也不好。赢了官司，却苦了老爹，那就罪加一等。老爹还要继续住在那。闹翻了，肯定没好果子吃。所以我左右为难。”
“那养老院的确存在问题。我去考察过。最缺德的是他们把那些老人关在二层三层楼上，一天放两次风，说句不恰当的话，真有点坐牢的感觉。”
“要不是亲眼所见，真不敢相信。我也看见了。那些被关起来的爷爷奶奶，真可怜。
扒着铁栏杆朝外望，哭着喊着‘我要回家’，‘放我回去’”肖成香摸了一下眼泪，“一想到今后我老爹也那样，心里就难过。”
一提到老爹的处境，两人有了共同话题，先前的担心受怕，一扫而空。
“你是想养老院对你老爹好一点，是吗？”杨保铜说，“恕我直言，去求人，求谁呢？咱平民百姓求人最难，一无权，二无势。无权无势，别人就瞧不起你，踩你，就这么现实。”
“有没有办法，让养老院对老人好一点？比方说过细一点，关爱一点，不要锁在二三层，让老人自由一点。”
“这就有点像家长要求老师对他的孩子重视一个样，对不对？呵呵呵。”
“对呀，就是这意思。”
“那还不容易，参考一下家长们咋做的，不就清楚了吗？”
“送礼？”
“咋说呢，不叫送礼，叫沟通。一句话，要花钱。有钱就好办事。”
“那好办，出一笔钱就是。”
“呵呵，不过，那也说不准。”杨保铜笑着说，“沟通要掌握时机，要掌握火候，跟在家里炒菜一样，火大了不行，小了也不行，不大不小，正合适才行。沟通也是如此。生里生挡，人家不会睬你，还防着你。”
“那咋办？总不能天天去求吧。”
“那倒不必。”杨保铜说，“起码一年当中要见几次面，混个脸熟，是不是？让人家记得你，记得你就记得你老爹；要是像以前那样，你十几年也不露面，哪一个还记得你老爹呀，那不是自个骗自个吗？是不是呀。”
“哎”肖成香叹了口气，“我原想向养老院捐一笔款，以此来换起对我老爹的关注，看来也难啊。”
沉默半晌，杨保铜呷了口咖啡，“哎呀，好苦。”
“服务员”，肖成香对服务员说，“咋回事，你们店煮咖啡不放糖吗？”
“对不起对不起”一位大堂经理摸样的女子上前搭话，“是我们的错。给你重新换一杯。”
“这是换一杯的事吗？扰乱了我的心情，咋换？”
杨保铜连忙站起身打圆场，“不用换。苦就苦一点，说不定先苦后甜呢。我也喜欢苦的，甜的吃多了也不好。”
见杨保铜主动不要求换，肖成香也就没追究。
杨保铜说：“若要捐款，另当别论。”肖成香看着他，期待他说下去。
“捐款的途径、程序必须合法，大张旗鼓，公平公正，造舆论，让社会知道；其二，通过政府转交给养老院，请求政府监督；
其三，提出自己的要求，对你老爹过细一点；其四，违约责任，服务不达标，捐款人可随时撤销捐助。那样你就可以放心，不必私下去求。”
“对呀，我咋没想到呢。”肖成香激动地上前，抱住杨保铜，在他的脸上亲一口，然后放开，哈哈大笑。
“哎哟”杨保铜被这突然的香吻，闹得脸红脖子粗，不好意思。冷不丁被肖成香弄到了打石膏的部位，不由自主的叫了一声。
“对不起对不起”肖成香连声地说。瞬间，她又转换成另一个人，满脸忧愁地说：“你可知，我为啥要这么做？”
杨保铜还没反应过来，机械地摇摇头。
“我不是我老爹亲生的。”
这回轮到杨保铜吃惊，他瞪大眼睛看着肖成香，似乎不认识她。
“我至今也不知我的亲生父母是谁，他们当年为啥抛弃我。在我大学毕业时我才知道。说心里话，当时，我恨这个社会，恨这个生我养我的国度，一气之下，我选择了出国，心想我永远不回国。”
“那你咋又回来了呢？”
“不是有那句话吗？只有出国以后，才知爱国。真的。古话说‘儿不嫌母丑，狗不嫌家穷’。少年不知愁知味，等到明白才枉然。
当年我的无情，深深反噬我的心。我就更加思念祖国，思念我老爹。”肖成香哭了，说不下去了，不停地抽泣。弄得杨保铜不知说啥好，走不是，不走也不是，只好坐在一旁搓手。
半晌过后，肖成香恢复了平静，抱歉地说：“老同学，不好意思。这些话本不该说，但是，见到你以后，不知咋的，情不自禁说出来了，也哭出来了，心里现在好过多了。
谢谢你今天的陪伴。如果给你带来麻烦，我深表歉意。如果以后我还要你帮忙的tຊ话，也请你援手。
回国以后，我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亲人，你是我唯一可以说话的。你可放心，我不会影响到你的家庭。”
说句实话，杨保铜还是第一次遇到情绪这么大起大落的人，听到肖成香如此说，就大方地说：“只要我能办到的，在所不辞。”
“我突然有个想法。”杨保铜记起了什么，“杨岭村正在筹建养老救助平台，招募一批人上门服务。我的意思是，你与其投资给养老院，倒不如回到杨岭村看看，能不能有更好的办法，也说不定。”
“啊，还有这等好事。”肖成香说，“怕就怕村干换届，不能持续呀。”
“也是。不过可以先问一问，如果觉可行，再做打算嘛。”
“好好好，谢谢你的提示。”
杨保铜结了账，两人一同走出咖啡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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