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回身看向车厢内发呆的少女,沉声道:“下车。”殷乐漪经他提醒才回神,出车厢时恍惚的撞到了头,她竟也没反应,下马车时更是心不在焉,脚踩到了迤逦裙摆,身子轻飘飘的往地上摔去。陆乩野手疾眼快的搂了她的腰,将她如孩童一般单臂抱起,寒声道:“殷姮,你若是继续装聋作哑,不把今夜之事给我一个交代,往后你便休想再踏出房门一步。”若非陆乩野及时认出跳舞的人是殷乐漪,在大庭广众之下挑明殷乐漪是和他置气的妾室,无人再敢觊觎,恐怕她此刻便和那裴洺双宿双栖去了。
陆少将军其人出身显赫, 文武双全天纵奇才,又生得一幅玉面,官拜一品, 手握三十万大军, 深受当今天子恩宠,未来前途不可估量,乃是名满都城的少年郎, 无数贵女心中的春闺梦里人。
上至皇亲贵胄,下至文武百官,只要家中有女儿的, 无人不想将女儿嫁给他。
偏偏这位陆少将军百花丛中过, 竟无一朵能入他的眼。
民间更是传他将星转世, 高不可攀,能与他相配的女子必定也是同他一般的风华绝代。
可这位在都城众人心中几乎快被奉为神邸的陆少将军, 竟当众将一舞姬搂在怀中, 还声称此女是他爱妾,实在匪夷所思。
裴洺率先反应过来, 作揖道:“陆少将军,这其中可是有什么误会?”
柳云莘和陆乩野八竿子打不到一块, 又怎会是陆乩野的妾室。
陆乩野搂在怀中的少女不知是冷还是怕,攥着他胸口衣衫的一双手竟在发抖, “陆少将军, 我不想见他……”
殷乐漪声若蚊呐,颤抖的嗓音飘入陆乩野的耳畔。
她对裴洺似乎有些抵触,只是这抵触不知是因她害怕还是其他什么原因。
陆乩野掠过裴洺, 将殷乐漪半搂半抱的带下台,重回席位上坐下。
少女一直依偎在他怀中乖顺无比, 不见丝毫反抗,更加坐实了此女是陆乩野的爱妾。
赫连鸿一头雾水,“陆少将军,舞姬怎的竟成了你的爱妾?”
殷乐漪将头埋进陆乩野的怀中,躲避所有人探究的视线。
陆乩野像是享受着她的依偎,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她的后颈,面不改色道:“今日得知我要来教坊司,她便拈酸吃醋与我闹脾气。我分明叫她乖乖待在家中,没想到她竟这般大胆敢扮成舞姬来同我置气。”
他抚摸少女颈子的动作落在外人眼中便是极亲密的,说完又偏头寻到少女的耳,意味深长地道:“是不是我近来太过偏宠你了,纵得你无法无天了?”
殷乐漪在他怀中又是一颤,仰起头,“我……”
她红唇轻启,便被陆乩野指腹按住,“有什么话我们回去说。”
殷乐漪将话又咽了回去,轻轻点头。
陆少将军在旁人眼中从来便是耀眼如苍穹的人物,将他这样的郎君与男欢女爱风月之事相提并论,那便是对他的亵渎与不敬。
可眼下陆乩野竟如此纵容怀中的少女,言辞之间更是尽显宠溺,这可是大大的出乎了他们的意料。
“能得陆少将军如此喜爱,想必这位娘子定是有倾国之姿。”
赫连鸿带来的宗室子弟里,有人忍不住好奇,“就是不知这位娘子为何一直戴着面具,不肯以真容示人啊?”
陆乩野挑眸从人群中扫到那人,语调毫无起伏却不怒自威:“我的人戴不戴面具,与你何干?”
他眼神流转间自有一股常人难以企及的威压,那宗室子不过与他对视一眼,便立刻吓得缩了脖子往人群里躲去,再不敢轻易冒尖。
“陆少将军切莫动气,他不过是好奇是何等姿容的小娘子,竟能让我们陆少将军都甘愿化身绕指柔。”
赫连鸿出来打圆场,又端了酒敬向陆乩野,顺势打量着他怀中的少女,点评道:“我看这位小娘子恐怕比有晋国第一美人之称的芙蕊公主,还要艳绝上三分。”
倚在陆乩野怀中的少女将头垂得更低。
陆乩野不动声色地环住少女的腰肢,嗓音沉缓,极为慵懒:“我这爱妾不过蒲柳之姿,不及芙蕊万一。”
到场之人没有人会去质疑陆乩野的话,毕竟他是亲自将芙蕊公主押送回魏国的人,自是见过芙蕊公主的真容。
但陆乩野怀中爱妾方才一舞足可见气质清尘脱俗,世间罕有。
可到了陆乩野嘴里,便又成了蒲柳之姿不及芙蕊公主万一,也不知那芙蕊公主究竟美到何种境地。
裴洺在人群里暗暗握拳,芙蕊公主在他心目中便是天上仙娥也无法比拟的高贵明月,竟被他们这群魏人拿来与一妾室一起当众评头论足。
他不愿再听他们议论公主,便从人群里走出来,质问道:“既然这位娘子是陆少将军的妾室,敢问柳氏女现在何处?”
殷乐漪似是对裴洺极为抵触,连听见裴洺的声音都不自觉的抓紧陆乩野胸口的衣衫。
留在此处多一刻,便多一份变数。
陆乩野执起剩下的酒一饮而尽,随后搂着殷乐漪站起,看向赫连鸿,意有所指道:“臣的一腔兴致都被扫空殆尽,今夜便先回了。”
裴洺此人今夜的确扫兴,赫连鸿迎向陆乩野,赔罪道:“是我招待不周,下次邀约陆少将军我一定扫榻相迎!”
“不必了。”陆乩野将手中的空盏一丢,眸中笑意未达眼底,“殿下之心臣已知晓,只是臣与殿下并非同道中人。”
他说完,便搂着爱妾意兴阑珊的走出教坊司,留赫连鸿面色不佳的杵在原地,姿态恭谦,一时竟让人分不清谁是君谁是臣。
裴洺望着陆乩野那妾室的背影怔了许久,被教坊司的人催一声:“郎君,柳娘子在房中等您。”
裴洺回神,命随行小厮取足了五千五百金交予他,“柳娘子房中我便不去了,还请替我向柳娘子转告一句,请她一定保重自身,我定会想法子将她从教坊司带出来。”
大理寺少卿在教坊司一掷千金却不当入幕之宾,转头竟又带着自己的人连夜出城,去悬崖底下寻那芙蕊公主的踪迹,这一夜当真怪事频出。
马车上,殷乐漪低垂着颈,魂不守舍的坐在窗边。
她还戴着那张面具,一张小脸被掩住大半,素日里柔若春水的双眸更是被挡了去。
教坊司的酒水里为助兴,会放一些催情之物。
陆乩野注视着殷乐漪,体内渐渐涌出一股燥意,想伸手将她那张碍眼的面具揭下,好让他看清她底下的那双眼。
殷乐漪对陆乩野的念头浑然不知,今夜发生的一切让她整个人都失魂落魄。
马车驾到了骠骑大将军府的门口,陆乩野下了车,凉爽的夜风迎面扑来,他不觉凉意,反更觉燥热。
他回身看向车厢内发呆的少女,沉声道:“下车。”
殷乐漪经他提醒才回神,出车厢时恍惚的撞到了头,她竟也没反应,下马车时更是心不在焉,脚踩到了迤逦裙摆,身子轻飘飘的往地上摔去。
陆乩野手疾眼快的搂了她的腰,将她如孩童一般单臂抱起,寒声道:“殷姮,你若是继续装聋作哑,不把今夜之事给我一个交代,往后你便休想再踏出房门一步。”
若非陆乩野及时认出跳舞的人是殷乐漪,在大庭广众之下挑明殷乐漪是和他置气的妾室,无人再敢觊觎,恐怕她此刻便和那裴洺双宿双栖去了。
思及此处,陆乩野只觉体内那股燥意变得更甚,搂抱住她腰肢的手臂再次收紧,恨不能将这细腰肢折了才好。
殷乐漪倚在陆乩野怀中,抿唇不语,眼泪只一个劲的从面具里滴下来,身子颤抖不已。
她穿着单薄的胡姬舞衣抖得厉害,身上的馨香如雾般在陆乩野胸口游走,陆乩野抱着她走入府中,坠在她腰上的小铃铛一路轻轻地响,却也没能让陆乩野漏听她极细小的哽咽声。
府中主人抱女子而入,路上的家仆都屏声静气地低头回避。
行至陆乩野院中长廊下,殷乐漪在陆乩野耳边哽咽的问:“陆少将军,当日大魏兵马能在一日之内攻破城门,是不是因为我晋国的京都守备撤下了城防,打开了城门?”
陆乩野脚下步子一顿。
殷乐漪从陆乩野怀中抬起脸,泪珠挂在白皙的下巴尖上,恳求道:“还请陆少将军能为我解惑。”
陆乩野大约明白殷乐漪的失态是因何而起,语气里带了几分讽意:“你晋国的守备裴氏一族早已暗中向魏国投诚,我们大军兵临城下时,他们大开城门个,让我们不费一兵一卒就进入了晋国都城。”
“陛下更是感念裴氏一族功劳,给守备裴召赏了爵位,封了他威远候。”陆乩野将殷乐漪放到廊下的长椅上,意有所指,“他的独子裴洺也得了官职,如今是大理寺少卿。”
他直勾勾地端详着面前的少女,指腹轻抚她腮边泪,语气晦暗:“殷姮,你莫不是在为那裴洺而哭?”
殷乐漪点头又摇头,“我在教坊司里见到了云莘阿姊,她的母亲阿姊都死在了教坊司里,父亲还关在大理寺诏狱中。她……恨极了我,要我代她献舞,我心中有愧无法拒绝她……”
从晋国到魏国的这一路,陆乩野将殷乐漪的脾性早已摸透,她不止是涉世未深,天真不谙世事,她的心里还撑着一份公主的重担。
她认为自己身为一国公主,不仅未能护住他的子民,反让他们颠沛流离、家破人亡,她将自己固执地当做致使晋亡的罪人,尽力想要弥补每一个晋国人。
不止是对柳云莘,她对从前的岑柔、山匪、鄯州百姓亦是如此。
但这样的做法与念头在陆乩野看来便是嗤之以鼻、愚不可及。
他滚了滚喉,尖锐的发问:“今日她要你替她献舞,你应了。明日她要你替她在其他男子身下承欢,你是不是也要应?”
殷乐漪被问的怔住,“……我不知道,我只知为君者不能独善其身,要以子民国家为重。”
陆乩野听的眉心蹙起,又忆起晋文帝继位多年膝下只得殷乐漪一女,哪怕晋国连连战败也不愿让殷乐漪嫁来魏国和亲平息战戈,晋文帝莫不是未把殷乐漪当做公主教养,而是储君?
若是如此,她这幅执拗性子倒也说得通。
只是晋国已亡,无论是公主还是储君都已不再重要。
“殷姮,我知你有些风骨。但若柳云莘当真是能让你以诚相待的人,她便不会让身为晋国公主的你,去代她取悦魏国的王公贵族。”
陆乩野一针见血,嘲讽道:“她不过是在折辱你。”
裴洺和柳云莘都是自小与殷乐漪一起长大的,前者家族背叛晋国投靠魏国,后者不仅咒她活着不如死了好,还要以献舞这样的方式来羞辱她。
但殷乐漪又何曾不知这些,她只是宁愿自欺欺人罢了。
可被陆乩野当面戳到痛处,那些难过的情愫像翻涌的潮水一样将她淹没。
她弓着身,将头垂得低低的,无助的啜泣:“他们每一个人都厌弃我,想我死,我是不是真的不应该苟活于世……”
离开晋国皇宫后,她遇到的所有人都对她恨之入骨,殷乐漪不知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,难道她的无知与无能为力在他们眼中也是罪大恶极的错处吗?
她的泪珠断线似的落到舞裙上,鲜艳的红纱被晕染出朵朵暗红。
“殷姮,你为他们流泪懊恼,只会让他们更觉得你软弱可欺。他们要你死,你若乖乖赴死也只会遂了他们的意。”
陆乩野抬起殷乐漪的脸,迫她直视自己,声寒若冰:“更何况如今你的命是我的,谁敢要你死,我便先要他死。”
殷乐漪从前十六年一直被教导端庄守礼,待人接物要仁爱友善,从未有像陆乩野这样离经叛道之人,在她耳边狂悖的告诉过她这些违背常理之话。
但她今夜被伤透了心,深入五脏六腑的无助与无力,让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思考对与错,只能懵懂的望着眼前唯一的少年,轻声问:“陆少将军,我该怎么做?”
少女唇瓣上涂着的口脂,在几息前蹭在了陆乩野的衣衫上。
她此刻仰起一张小脸,那红艳艳的口脂在她唇上花的有些明显,可又不教人觉得凌乱,贝齿雪腮反被衬得更莹莹如玉,一张樱桃唇饱满的好似正待人采撷。
陆乩野眸色愈深,指腹一下又一下摩挲着她的红唇,“你只需乖乖的待在我身侧,你想做什么,我帮你做。”
殷乐漪眼眸里仍是一片迷茫,唇瓣被陆乩野摸的有些轻痒,她不自在的往后躲了躲,舞衣上的铃铛轻轻地响。
也不知是这铃声在夜色里像惑人的魅音,还是少女躲避的动作令陆乩野心头燥意更甚。
下一刻,陆乩野便垂首,衔住少女那张饱满的红唇。
殷乐漪愣住,旋即感受到唇上的触感,终于意识到陆乩野在对自己做什么,抗拒的别过头推搡他的胸膛。
可她这点力气在陆乩野面前便如稚童般玩闹,陆乩野握住她的腰将她抱起抵在一旁的廊柱上,一手擒住她的两条细腕并在一处摁在她头顶上方。
她只能被迫仰起小脸,张合着唇迎合他的吻。
两唇相贴,他口中葡萄酿的气息铺天盖地的侵入殷乐漪的唇齿间,醇厚的酒意让她竟也感觉到几分醉意,想合上唇避开他的深入,却被陆乩野察觉她的意图,撬开她的贝齿长驱直入,攻城略池。
少女的唇瓣比陆乩野想象中的更加柔软,她吐息如兰,淡雅的馨香在这一刻惑了他的心神,即便将少女唇齿间的香气搜刮殆尽,亦解不了他此刻的热和渴。
殷乐漪的唇瓣被陆乩野吮吸咬,陆乩野不像在吻她,更像是要吃了她再将她拆骨入腹。
呼吸尽数被他掠夺,殷乐漪快要窒息,脑海里一片空白,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昏过去之时,陆乩野放开了她的唇。
少女被陆乩野吻的浑身发软,全靠陆乩野握着她的腰才没让她滑到地上。
她红唇轻启,呼吸急促,口脂被陆乩野吃干抹净,露出原本淡粉的颜色。一对皓腕被陆乩野锁住按在头顶上,这样的姿势让她不自主的将上身挺起,胸脯起伏的弧度尽入陆乩野眼中。
胡姬舞衣抹胸本就裁剪贴身又轻薄,少女的丰盈在视野中被勾勒的更为饱满,加上她方才的挣扎,那抹胸更是往下滑落几寸,在一片薄红轻纱后遮掩的莹白沟壑,越发的香艳勾魂。
陆乩野眼睫微垂掩了眸中情绪,目光慢悠悠的从她细腻的长颈划过她的唇,最后落到她的那双眼上。
殷乐漪生了双含情桃花眸,与陆乩野这双冷冽摄人的黑眸不同,她望着一个人时哪怕心中毫无爱意,也是含情脉脉的像在看情郎。
陆乩野从未这般迫切的想瞧一瞧殷乐漪此刻的眼,在被他吻过之后是何模样。
陆乩野接下她脸上碍眼的面具。
月色溶溶,皎洁的月盈满幽静湖面。
湖畔长廊下,被月光笼罩着的女娇娥面若芙蕖,双颊绯红,粉唇琼鼻,一双眼眸更像是从水中洗涤过,湿漉又干净,偏眼尾处印上几抹红更衬得她姿容绝色,月色与她相比都显得黯淡了几分。
殷乐漪小心翼翼的望向陆乩野,愕然发现他看她的目光,让她感觉自己仿佛寸缕未着,露骨且直白,她就像被陆乩盯上的猎物,他正蠢蠢欲动的伺机而动,等着将她吃干抹净。
殷乐漪脑中警铃响起,不自在的扭动被他箍住的腰身,柔声提醒:“陆少将军,你醉了……”
她一挣扎,坠在腰肢上的金铃便跟着响,落到陆乩野耳中便是催他心神晃动的媚音。
陆乩野勾了勾唇,笑着俯身又在殷乐漪唇上落下一吻,呼出的气息里挟着一丝酒意,“你是月宫里的姮娥仙吗?”
殷乐漪紧张地屏住呼吸,“……什么?”
“殷姮,你今夜很美。”陆乩野轻笑一声,偏头吻她红艳的耳垂,少年的嗓音是从未有过的低沉,“我想要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