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止施兰惊讶,舒烨也很意外。
他家这小霸王什么时候连脏话都张口就说了?
他本以为她已经收起了这股蛮横,没成想比从前还要夸张。
偏偏她发完狠之后,又退回到他身边,拽了拽他的衣角。
等他弯腰垂头,她才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小声询问:“哥,你应该能兜底吧?”
那怂怂的模样惹来舒烨沉声一笑,他愉悦地勾起唇角。
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,左右他前边也想找宋飞算账,让她自己发了这顿火也可以。
他答:“能。”
只是一个简单的音节,像潺潺流水一般轻而易举地抚平了她不安的心。
她其实还挺担心施兰不高兴的。
可嘴巴转的比脑子快,她没控制住自己,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。
但她依旧没觉得自己有错。
舒烨将手中提着的东西扔在了地上,大小几个盒子东倒西歪地滚在地上,完全不像是来探病的,倒像是来打架的。
“今天肯过来一趟,也是基于糖糖流着你们宋家的血,我给你们这点面子。你打我妹妹那一巴掌我还没找你算账,你嘴巴最好放干净一点,别蹬鼻子上脸。”
要不是腿上裹着石膏,宋飞指定能从病床上跳起来。
“舒烨你什么意思?你妹妹?你少在那乱认亲!你妹妹是宋悠然,舒锦才是我们宋家人!又想要亲生的, 又想霸着假的,你们舒家到底要不要脸?”
宋飞话音刚落,还没等舒烨反驳,门外气势冲冲进来一人。
舒锦头发猝不及防被人拽住,往前用力一扯甩开。
头皮被用力撕扯,舒锦只觉得头发都要被对方拔下来,还没待反抗,就被大力拽的摔了出去。
床角在眼前不断放大,舒锦闭上眼心想:完了。
预想中的疼痛如期而至,舒锦拧起眉,几乎瞬间眼前一片模糊,鲜血顺着额头蔓延往下,划过眼睑没进下巴。
“糖糖!”
施兰和舒烨的声音同时响起,一个惊一个怒。
施兰震惊地质问:“曹仪芳,你这是做什么?”
“我教训我女儿,不需要跟舒夫人打招呼吧?”
“你说的这是什么话?糖糖是你的女儿,不是让你能随意打骂的人!”施兰瞳孔闪烁,那鲜红的血令她心头一痛,“你怎么能下得了手?”
“你们舒家不会教育女儿,那就我来管!忤逆长辈,欺凌弟弟,现在又跑来病房大呼小叫,看看她都被你们教成什么样子了?一个没规矩的东西,你是怎么有脸质问我为什么要跟她动手了?”
曹仪芳一副蛮横不讲理的模样。
施兰本就不是爱与人吵架的性子,此时被曹仪芳堵得半晌说不出话来,眼都憋热了。
舒锦晃了晃脑袋,眼前一阵发晕。
她甚至此时此刻还在想:她受了伤,妈妈是不是就会心疼一下,不再使劲儿把她往宋家推了?
舒烨看着她脸上的血,眸中的怒意一寸一寸升腾而起。
他自信能护住她,却又让她在眼皮子底下受了伤。
可对她动手的是个长辈,还是个女人,三十年的循规蹈矩让他没办法对一个女人动手。
他咬牙,双目因隐忍泛出血丝,“舒家怎么教育女儿,还轮不到你来管。”
舒烨抬起眼眸,一向温润的目光染了血一样的通红。
“她是我们舒家从小养大的,你有什么资格教训?”
曹仪芳被他的眼神吓得后退了几步,舒烨的脾气是燕京贵公子中出了名的好,她还从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。
转念一想舒烨也不敢对她做什么,她便又摆出了长辈架子。
“当初你妈要回然然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,她说了,两家的孩子既然抱错了,就应该换回来,怎么,你们舒家想不认账,白捡一个我们养了十七年的大姑娘回去?”
舒锦听着这些话,不知道是不是被撞的那一下的缘故,此时她的耳朵有些嗡鸣。
“更何况,现在舒锦可是在我们宋家落得户,她现在叫宋锦!怎么,着你还想从我家户口本上抢人不成?”
舒锦狠狠闭了闭眼。
当年她十七岁,被两家人做主换了户换了姓,她没有选择的权利。
现在的她,好像依旧没有能力反抗。
就像一只被命运扼住喉咙的大手,不住地收着力道,掐的她几乎喘不过气。
那个牢笼她挣扎了五年也逃不出去。
没人能替她做主。
宋这个姓氏仿佛带着肮脏的味道,她连拿出身份证时被人喊到名字,都会觉得难闻到窒息。
“我不姓宋。”
舒锦缓过来一些后,从地上站了起来,抹了一把脸。
鲜血映照的她的脸越发的白,在她身上放射出一股放肆的凌厉。
“就算我以后不能再姓舒,我的名字里也早晚不会再有跟宋有什么关系。”
曹仪芳被她气的脸色铁青,“你以为由得了你?”
舒锦抬起染了血的眼,“那就试试。”
有本事,她们就把她的刺一根一根拔完。
否则,就看拳头撞上刺猬,扎伤的究竟是谁。
舒锦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离开了这间令人窒息的病房。
她其实不想怨的。
明明她很想做一个好女儿,明明她可以不争不抢,明明她已经退让到只维持这份关系让她有个家就行……
可他们为什么还要把她往外推?
她其实,一点也不想来道歉的。
可她不能不懂事。
舒烨追出来的时候,偌大的医院广场已经没了她的身影。
他拿出手机给她打电话,直到自动挂断都没人接。
她头上还受着伤,不包扎就乱跑,是要急死他吗!
舒锦在公交站随便上了辆公交车,漫无目的地坐了几站就随人群下了车。
坐在公交站的椅子上,她感觉自己浑身都是痛的。
痛的人发抖。
当年骄傲盛放明艳肆意的荆棘玫瑰,收敛了浑身的刺,最终还是在漫长的五年里,将自己扎的遍体鳞伤。
冬天的冷总是让人猝不及防,阴沉的天裹挟着凛冽的寒风,吹得人指尖都是凉的。
她额头还有伤,脸上的血已经被冷风吹干了,显得可怜又狼狈。
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喇叭声,足足响了十几秒。
舒锦茫然抬头。
面前停着一辆骚气又嚣张的帕加尼。
驾驶座上倚着一个剑眉星目的男人,一手搭在方向盘上,姿态散漫语调慵懒。
“你是在这上演什么苦情剧吗,受伤落难的小公主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