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打嗝儿，说的是真话。虞初迟迟没等到他的回答，酒气上头，注意力被游走在她面前的小黑蛇吸引。一改平日里怕得跳脚的模样，傻笑着伸手在它头上摸了摸。“陌年好像最喜欢你了，这么可爱，以后你就叫小仙草好不好。你是小仙草，我是小仙女，我们是好姐妹！”小黑蛇惊恐地窜进陌年的衣袖里。虞初使劲眨了下眼，找不到它，又看向奋力往酒坛子上爬的半透明小虫，一眼认定，“还有你，圆溜溜的还这么白，就叫脆啵啵吧。”
被陌年戳破了心思，虞初低头一口接一口偷感十足地啜着酒，企图灌醉自己，尽早结束这个尴尬的局面。
在她如愿灌醉了自己，迷迷瞪瞪抱着酒坛子说胡话后，又完全把这码事忘到了脑后。
看着慢条斯理吃着马蹄糕的陌年问：“小年，你怎么吃这么多甜食，这样不健康哦。”
陌年抬头看了她一眼，见她醉得小半张脸都埋进了酒坛子里，也没计较。
反倒比平时更好说话了些。
“我第一次知道甜是什么味道，想多尝尝。”
“怎么会是第一次，苗疆不吃甜吗？”虞初蹙眉。
“我师父不让我吃。”
“那他让你吃什么？”
“毒叶，毒草，饿急了也吃毒蝎毒虫。”陌年说得轻描淡写，“我只吃过苦味。”
“他这是虐待！”虞初语气忿忿，“你还是小朋友，他这样做是犯法的，我要带你去官府告他！”
陌年看着她眼都睁不全，还想着替他出头，眸底划过一抹稍纵即逝的光亮。
“不必去官府，他已经死了。”
“我杀的。”
虞初的怒气凝固在脸上，醉意侵袭，接不上话了。
或许是第一次有了倾诉对象，又或许是他喝了甜汤心情不错。
这会儿的陌年忽然打开了话匣子。
“我从小在他身边长大，他让我唤他作师父，却一天都没有传授过我学识。只是把我关在笼子里，用养蛊的毒物吊着我一条命，用我来试蛊而已。”
“我几次自杀想解脱出来，他又把我救了回去，变本加厉地折磨我。”
“所以我只好先杀了他，再杀掉自己。”
陌年声音淡淡，目光落在手上爬行的一只青色小虫上，手势也顺着他爬行的方向变换着。
淡漠到仿佛讲述的是别人的故事。
虞初不知什么时候从酒坛子上抬起了头，呐呐问道：“那你的父母呢？”
“在上京城里。”
“所以你是来找他们的对吗？”虞初醉得话音模糊，“找到他们你就是幸福的小朋友了。”
“不，他们不喜欢我，一生下来就把我扔掉了。我要找到他们，杀掉，才能没有遗憾地了结自己。”
“用我亲自养成的蛊虫。”
陌年的每一句话都出人意料，叫她接不上话来。
虞初木然地看着他，表情呆滞，也不知还有几分清醒。
过了许久才道：“陌年，上京城里有好多种糖糕，桂花糕如意糕红豆糕桃花糕竹叶糕舒心糕。”
“还有好多种甜汤，桂花酸梅汤无尘汤赤豆汤豆儿水椰子酒莲子羹。”
“宫里还有好多外面吃不到的甜点，多得我都叫不出名字，有机会我带给你吃好不好？”
“我最喜欢的甜汤叫奶茶，整个上京城里都没有人喝过，以后我做给你喝，你一定会喜欢的。”
陌年翻转的手微顿，抬眸看过去，正对上她强撑着眼帘露出的呆滞眼神。
没打嗝儿，说的是真话。
虞初迟迟没等到他的回答，酒气上头，注意力被游走在她面前的小黑蛇吸引。
一改平日里怕得跳脚的模样，傻笑着伸手在它头上摸了摸。
“陌年好像最喜欢你了，这么可爱，以后你就叫小仙草好不好。你是小仙草，我是小仙女，我们是好姐妹！”
小黑蛇惊恐地窜进陌年的衣袖里。
虞初使劲眨了下眼，找不到它，又看向奋力往酒坛子上爬的半透明小虫，一眼认定，“还有你，圆溜溜的还这么白，就叫脆啵啵吧。”
“小肉虫，胖嘟嘟，嘿嘿，你叫芋圆。”
“能把桑和那家伙拿捏这么死，你必须得叫黑珍珠。”
虞初伸手就要去抓翘着尾巴的毒蝎，被陌年一把扼住腕子，手像鸡爪一样定格住。
“珍珠啊珍珠，我们有着同样的美丽！”
虞初借着酒劲兴冲冲地给陌年的蛊虫都取了名字，累得口干舌燥，抱着酒坛子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酒。
喝饱了酒坛子一扔，脖子一歪，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睡了过去。
陌年看完她撒酒疯的全程，默默收拾了残局，坐回椅子上。
屋里两个吵闹的人都睡晕了过去，空气格外静谧，只听得到虫蚁爬过桌面留下的沙沙响声。
陌年静静看着顺着他指尖爬上来的毒蝎。
许久，不知想到了什么，唇瓣轻启。
“黑珍珠。”
“喜欢吗？这个名字。”
*
虞初醒来时，浑身酸疼。
四肢像是刚拆了封条，稍一动作就吱嘎作响。
睁眼一看，她竟然还在陌年的屋子里。
“这个冷漠无情的家伙，陪他喝了那么久的甜汤，就这么把我扔在桌上睡过去，连条薄被都不给我盖。”
虞初从椅子上坐起身来，活动活动筋骨，发现陌年并不在屋里，只有几只不喜出门的懒虫窝在暖炉边。
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！！！”
院里传来一阵杀猪般的嚎叫。
虞初出门一看，正瞧见桑和鬼畜着挥舞双手，垫着双脚，浑身抖动着从偏房里跑出来。
“不，我一定可以的！”
“我一定会成为年哥最得力的助手，帮他养出全天下最厉害的蛊虫，我一定可以的！”
桑和顶着被虫蚁咬的满脸红疱，自我鼓励了一番，又发了狠地往偏房里冲。
很快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。
虞初捂起耳朵，看着他一夜未见已经肿成猪头的坚定脸庞，不由得肃然起敬。
心怀信仰的人总是可敬的。
……也有可能是愚蠢的。
虞初叹了口气，收回视线时无意划过石凳上悠哉喝着热茶的陌年。
他手上比了两个神秘的动作，一只甲壳小虫飞出，穿过肃冷的空气，落到了桑和身上，转眼消失不见。
桑和又一番自我鼓励后，再次义无反顾地冲进了偏房。
这一次里面久久没有声音。
正待虞初要进去一探究竟时，偏房里的桑和发出了狂笑声。
“我成功了！我不怕蛇蚁了！”
“我的努力得到了上天的眷顾，我是年哥手下最英勇的战士！”
桑和高兴得手舞足蹈，透过敞开的偏房门还可以看到他抱着陶罐走来走去的兴奋身影。
虞初听到他苦尽甘来的笑声，竟生出几分动容。
走过去坐在陌年对面，“陌公子，你给桑和种的那个蛊，能不能给我也种一个，我总要过来你的院子，也想像他一样无惧蛇蚁。”
陌年只是淡淡抿了口热茶。
“照看好你的虞小宝，有它在，没有蛇蝎虫蚁敢伤害你。”
虞初摸了摸在她锁骨上睡觉的虞小宝，惊叹出声：“我的小宝这么厉害啊，能解毒还能防虫蝎！”
这要是哪天穿进了宫斗剧里，高低得活过三集啊！
好嘛，人性总有肤浅的一面。
此刻的她比桑和还要膨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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