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具戴的时间久了,身边的人自然也就会把他假笑的样子当作真心。可一旦见他发自肺腑地笑了之后,才恍然明白,曾经露出过的笑容,究竟有多伪善。陈柏在他笑了的那刻就立即低下头,一动不敢动。如果说陪在林洪生身边是伴君如伴虎,那么林青洲的存在——是会伪装的阴寒的蛇。光鲜漂亮的皮囊下藏着剧毒,杀人不会见血,只是轻描淡写的缠绕,勒紧,然后温柔地送他恨的人去死。抽屉声响起,林青洲从里面摸出一张卡,放到桌上,修长指尖按在上面,轻轻推给陈柏。
是夜,清冽的月光悬于头顶,庄园中的酒会进入白热化阶段,聘请的大提琴演奏家优雅坐在半圆形舞台,悠扬舒畅的调子缓缓流出。
众人推杯换盏,觥筹交错,宋柔愣是没看出来这是一场生日宴会。
陈婕打探一圈回来,朝安静伫立的谢昭训诧异一笑,似乎在问他怎么还在这?
不过也就一瞬间,她收回目光,向宋柔把打探来的消息抖落:“是秦舒的生日没错,但没见到她人,韩晓露似乎也走了。”
过生日的人先离开?
有点奇怪。
谢昭训原本拿出一支烟,但很快又放回口袋。
宋柔忽然转头问他:“你和秦舒怎么认识的?”
这两人八竿子打不到一起,秦舒又怎么会邀请他来这里?
谢昭训顿了一下,眸光闪烁,没料到她会主动和自己搭话,刚在这站这么久两人一句话都没说。
他笑着摇摇头说:“我们不认识。邀请函是克里斯给我的。”
克里斯是谢昭训公司的总裁,英国人,在G市有头有脸。
陈婕在一旁没个正型地插嘴:“表哥目光可毒辣呢,你不知道他还有海力士的原始股吧!”
一家初创互联网公司,仅四年便完成融资,顺利上市。
宋柔惊了,哪怕是十以内的原始股,此刻身价已经在千万以上了。
谢昭训闷声干大事啊!
*
“你在找工作?”
风有些凉了,几人来到室内,谢昭训推拒了几个欲搭讪的美女,走过来问宋柔。
堂堂林青洲的老婆,还要找工作,说出来多少有点怪异。
但谢昭训的语气很正常,并没有一丝其他的意味。
“……就想找个事做。”宋柔捏着一块蛋糕小口吃,心不在焉地回答。
她忍不住在想林青洲现在回家了吗?
有没有发现她并不在家。
“财务方向的话,克里斯正好在招人。”
谢昭训原本右手拿起一块蛋糕,在宋柔看过来的时候,立马换成左手。
右手藏匿于西装袖口,动作幅度有些大,陈婕若有所思瞟来一眼。
“你们公司不是很正规吗?”五百强企业,会要她一个没经验的人?
谢昭训吃蛋糕的动作很绅士,他咽干净碎屑后,才看着她的眼睛,道:“这不是问题。”
问题在于她愿不愿意来。
或者说,她愿不愿意和他成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。
陈婕忽然呛住一口酒,咳嗽声打断两人的对话,宋柔递上纸巾。
“少喝点,一会谁送你回家。”
陈婕先是古怪地看了谢昭训一眼,然后对宋柔撒娇说:“这不是有你嘛。”
“你别忘记我也喝了。”
“你有司机。”
宋柔扔掉湿纸巾:“我让他先回家了。”
她耳根子软,见不得打工人白白等她等到大半夜。
大不了打个车回家。
“啊?”陈婕尖叫:“那我怎么办?”
在场的三人中剩下一人,谢昭训适时开口:"我可以送你们。"
*
泛美总裁办公室突兀的亮着灯,陈柏见到来人,率先打开门。
林青洲大步进来松了松领口,笑着问:“效率这么高?”
陈柏微微低头:“林董事长说我有远见,懂选择。”
可不是么,林洪生看中陈柏这个人才有一段时间了,一直想把他挖到母公司替他做事。
可陈柏对林青洲忠心耿耿,林洪生暗中开过不少好处,都没挖到墙角。
没想到前段时间陈柏竟主动找到林洪生,说自己想去他手底下做事。
林洪生何乐不为?
林青洲意味不明地瞥了他一眼,也不再磨叽,坐到椅子上,淡淡道:“文件呢。”
“这里,林总。”
陈柏拿出几份用色彩不同的别针夹起的文件,递给林青洲,斟酌着说:
“林董事长很大胆,去年十二月一笔超过五千万的公司账户资金流向这个私人账户。”
他把中间一份被复印出来的文件放在最上面,道:“我派您给我的人去查了这个账户,去年十二月支出流水和豪庭别墅年底售出的一套新房价格相差无几。”
手中的钢笔啪嗒一声落桌,林青洲将椅子小幅度转了个圈,泠白的光照在他低垂的眼尾,面容冷而柔。
他忽而笑了,是陈柏没见过的大笑,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。
笑得胸腔闷闷震动,眼眸弯弯,有赞赏,有张狂,他势在必得。
这是陈柏认识林青洲以来第一次见他的眼里也含了真切的笑。
面具戴的时间久了,身边的人自然也就会把他假笑的样子当作真心。可一旦见他发自肺腑地笑了之后,才恍然明白,曾经露出过的笑容,究竟有多伪善。
陈柏在他笑了的那刻就立即低下头,一动不敢动。
如果说陪在林洪生身边是伴君如伴虎,那么林青洲的存在——是会伪装的阴寒的蛇。
光鲜漂亮的皮囊下藏着剧毒,杀人不会见血,只是轻描淡写的缠绕,勒紧,然后温柔地送他恨的人去死。
抽屉声响起,林青洲从里面摸出一张卡,放到桌上,修长指尖按在上面,轻轻推给陈柏。
他慵懒地靠在椅背,眼皮半阖,看着很是散漫:“你母亲的手术费,另外,董事会召开之后,我会安排你和家人去欧洲旅行的行程。”
陈柏愣住,倏然抬头。
林青洲挑眉,以为他嫌少:“卡里有一百万,董事会结束后,你得到的将不止这些。”
陈柏西装下的手臂汗毛倒立,他不是想问这个。
林青洲是怎么知道母亲急需做手术的消息?
——陈柏的母亲在距离G市一千公里的城市。
他在G市没有亲人没有朋友,没有向任何人说过自己的家庭情况。
一百万当然够,最多十万就够。
只是……
陈柏感到后怕的同时,也庆幸自己选对了路。
没有人不爱钱,如果不是替林青洲做事,也许他当一辈子助理都赚不到一百万。
“多谢林总。”
陈柏拿起卡,装入口袋,瘦削的身子微微弯腰,朝林青洲郑重鞠了一躬。
“你确实懂选择。”
林青洲由衷地夸了他一句,在送陈柏去洲豪之前,林青洲其实想过他会叛变,并且已经为此做好准备——
不出意外,他派去的人此刻就守在陈母的病房门前了。
还好,让人欣慰,这是个聪明人。
陈柏离开后,时针指向十二点钟。
空寂到有些可怕的办公室,没有一丝声音,整栋大楼像是陷入沉睡。
黑暗中,林青洲双腿交叠,此刻四下无人,皮鞋有些懒散地搁在办公桌,慢悠悠地晃着。
手机里刺眼的光投在男人脸上。
照片中身形瘦弱的女人半蹲着身子,搂着一个害羞抿唇的小男孩。
他们香港迪士尼城堡面前合影,女人姣好却透出从憔悴的面容绽出一抹温柔的笑。
“3、2、1,看镜头!”
画面定格,她柔软的目光始终落在小男孩脸上。
指尖轻点,触碰她的眼睛。
林青洲缓缓勾起唇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