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午时分，太阳正猖狂，头顶的遮光轻纱中看不中用，赵平安被照得睁不开眼，透白脸颊映出血色，唇角几乎抿成下垂线，模样有点恹恹的呆困。
齐天娇收回目光，微不可察地动了动。
肩膀擦过手臂，赵平安就这么躲进了由他头肩构建的阴影区内。
汗珠衰败蒸发，眼皮率先察觉到，目光得以舒展一瞬。她看向他，眼睫缓慢地阖动，然后轻声道了谢。
“庄音音。”
摄影师发出指令的同时，赵平安隐约听到自己名字，她习惯性发出疑问：“嗯？”
齐天娇姿势没动，只是嘴唇动了动：“这是你的口头禅吗？”
赵平安没听清，脑袋还有点发懵：“什么？”
齐天娇侧过头，阴影打晃后，又全然笼罩住她。
“谢谢。”他悄声说。
无厘头的对话，赵平安迟钝地说：“谢什么？”
齐天娇颇有兴致地打量她：“晒呆了？”
“新郎旁边那对儿。”摄影师忍无可忍，再次探出头提醒，“不要讲小话了啊，看镜头。”
章然扭过半个身子，疑惑地看向他们，黑白相衬，站得很近，又火速被新娘扯回注意力。赵平安眨眨眼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，齐天娇说的应该是道谢次数，细细算来，确实多到不值钱。
合照结束，赵平安回到位置上，后背适时传来震动。她从包里拿出手机，盯着屏幕上方的号码。
草坪满目青翠，后方的喷灌机范围有限。绿荫丛丛，凭借湿气泛滥，最远的植被也能在夹缝中沾沾自喜。
赵平安起身时，来人正沾了一身青草湿气，目光仅来得及触及她侧脸，又眼睁睁地送她离开。
“看什么呢？”梁季桉拉开椅子问。
齐天娇无比自然地在他拉开的椅子上坐下，捧花一丢，没好气地说：“看天气。”

电话是从忪陵打来的，准确来说，是从赵平安的父亲庄兆昌的家。
赵平安沿着酒店门廊，寻了个晒不到的角落，电话接通，她声音很淡地问：“有事吗？”
阿姨在那头小心翼翼地说起，庄教授让她晚上回家一趟。
赵平安重复问了一遍：“他有事吗？”
有酒店工作人员经过，看她脸色不好，停下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，赵平安轻轻摇头，指了指手机。对方会意，点头离开。
通话静置片刻，换作一道浑厚的男声，穿透力似是要将听筒震破：“让你回来你就回来，哪来那么多废话。”
赵平安闭上眼，深呼吸调整好情绪，试图讲道理：“我没在忪陵，回不去。”
庄兆昌冷哼一声，说出口的不像问句：“去那边了？”
“你知道？”赵平安怔然。
下一秒，立刻收到了更严肃的训斥：“隔壁祝教授说，在那边的酒店见到你了，家都不回，没事跑那边做什么！”
赵平安强忍不适，态度冷淡地回答：“我来愉台参加婚礼。”
庄兆昌用不容拒绝的熟悉口吻，说：“明天回忪陵，之后回来一趟。”
赵平安还想说什么，那端突然传出女人的喊声，然后电话直接被单方面挂断。
建筑缝隙间，云层蓬松，风掠过草坪，粉色气球被吹到脚边。赵平安低头，有些喘不过气，她静静看了一会儿，重返热闹中心。
现场有小型乐队在演奏，幕顶被支起，长条餐桌上，鲜花被撤下。香槟塔助兴，餐点精致用心，大家边交谈趣事边悠闲进食。
隔着玫瑰花架，赵平安看到她座位旁，突然多出一道背影，他肩线平阔，姿态懒散松弛，正与身侧的人闲谈。
赵平安步伐微顿后，放慢节奏走过去。坐下才发觉不止多了人，面前的杏白台面上，躺着一束花，洋桔梗搭白玫瑰，刚被新人赋予过美好新意，仅此一捧，胜过现场的一切芬芳。
赵平安把手机放回去，对着花，轻声开口：“这是什么？”
齐天娇正在和梁季桉说话，听到她声音，他偏头淡淡瞥了眼：“需要我重复一遍，章然背了三天的献花致词吗？”
“……”
“对着你说？”齐天娇话音停住，意味不明地笑了下，“这不合适吧。”
“我知道是手捧花。”赵平安没心情理会他的打趣，转头看向他，“我是说为什么放我这里？”
探过来的目光太纯净，对视瞬间，齐天娇低头去找手机，漫不经心地回了句：“太香，跟我不搭。”
赵平安抿抿唇，又指指左手边，认真道：“那这个呢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