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尧发来一串问号,回应他刚在门外胡乱打出来的语不成句的一行字。
当时注意力完全不在手机上,走廊静如湖底,门开的那一瞬,更像是坐上过山车前的缓冲间隙,心跳在预演,他突然关心起天气如何,掩饰性地,前言不搭后语。
齐天娇视而不见,直接退出了对话框。
靠上的好友发来新消息。
Nebbia:【谢谢。】
愉台气候偏湿,赵平安适应能力很差。十岁出头,刚从忪陵搬来时,身上疯狂起红疹,忍了两个月才消。
这会儿坐在阴凉处,不似从前。季风柔润,久违地渗进皮肤,空气中飘着青草香,依偎在鼻尖,呼吸间别样的舒适。
婚礼仪式温馨小型,没有闹腾的小孩和千篇一律的形式。粉蓝主题,一看就是悉心设计过,简易中不失浪漫,鲜花几乎成为唯一的装饰品,从拱门架一路攀爬,绕过白色步台和长条餐桌,簇拥着波浪状的小舞台,安静地释放着生命力。
赵平安被浓郁包围,像坐在沁人心脾的花房里。
耳边是不间断的喝彩和掌声,她唯二认识的人都在视线中央。
爱情短片播放结束,学士服到婚纱惹人艳羡,司仪衔接流程。章然声泪俱下地掀头纱,仿佛要嫁的人是他。伴娘捧着誓卡,分发,新人共同念出直白的誓言。新娘抹眼泪,灵动的短纱肩带下滑,不必多做暗示,章然已经哭着帮她摆弄好。
他们的开始,赵平安见证过。
当时,在忪陵大学旁的KTV,诚意一如眼前,极少的人参与其中,她算一个,但她突然记不起,此时的伴郎在不在现场。
太阳有点大。
齐天娇站在新人侧后方,白衬衫,黑西裤,身形颀长。他头发非常随意向后抓起,眉眼没了阴影遮挡,被光线刺得半眯。成熟之余,多了份外放的痞气,和初见时的懒散,酒后的迟钝相比,好像又不是同一个人了。
他从容地递出纸巾,再递戒指盒,犹如这场仪式的固定NPC,按照指令给予道具。只是神色散漫,看不出多开心就是了。
领带还松垮地歪到一边,像个粗糙的BUG。
赵平安没来由笑了下。
斜对面的男人看过来,赵平安敏锐觉察到,视线对上,他快速闪躲。赵平安静静撇开眼,继续看台上。
戒指盒如同自动开启的蚌壳,日光怜惜地倾泻,金色祝福勾画具象的光圈,将眼泪和钻石照得晶莹剔透。银圈推至指根,他们在起哄声中交换亲吻,白纱半遮前,神圣而甜密。
没有人不为这样的幸福动容。
赵平安轻轻沉了口气,她本该很讨厌这些热闹,却也隐隐热泪盈眶。
司仪举着麦克风,让到一边,声音嘹亮地说:“新娘可以扔捧花了,让我们一起见证幸福的传递!”
比起眼泪,章然更胜一筹,新娘嫌弃地为他擦脸,俩人额头亲昵地抵在一处,对视,说悄悄话,又在哄闹声中挽手上前,再次别类出新。
“我们决定——”章然清了清嗓子平复情绪,唇角还朝下耷拉着,啜泣也断断续续,“把这份祝福给我最好的兄弟。”
不详预感凭空而来,齐天娇脚下动了动,未来得及逃离,硬是被拽着衣服拉到台前。捧花塞进怀里,话筒送到嘴边,他黑着一张脸,阴恻恻地看向章然,后悔没能诅咒下雨。
章然拍拍他的肩,湿手蹭上白衬衫,落下点点深痕。他说:“别跟哥们儿客气。”
齐天娇心想,怎么还不下雨。
无果。
主角更替,齐天娇只能粗糙地抓着捧花,像手握一把即将冲锋陷阵的剑。他目光扫向人群,高度使然,主场尽在脚下,视线落点干脆,又迅速敛回,似有似无地翘起嘴角。
花太香了。赵平安没忍住低下头,长睫微耷,她掌心盖住鼻尖,风吹过,浅浅地打过喷嚏,呼吸才畅快些,偏巧错过了那一瞬的注目礼。
再抬头时,只见齐天娇凑近话筒,客气又敷衍地发表感言:“我尽量。”
台下看客不买账,哄然一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