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今晚确实生气,可沈云微也确实让他心软。看到她如今这副委屈的样子,他心中最后的一点火气也跟着消失,放轻了声音哄她:“没有吼你。兰君若已经回去了,你一个留在这儿,我也不放心。”“云微,跟我回家,好不好?”他低声问道。与喝醉的人说理,是件难事。秦砚修半是陈情,半是哄诱。沈云微静静思考了好一阵,这才算是妥协下去,松开了揪住秦砚修胳膊的手。她似乎困极,放松对他的警惕心后,就靠着座椅闭眸睡了过去。
酒吧包厢内放着DJ嗨曲, 震耳的音乐声让秦砚修眉心一皱。
但总算是听到了沈云微的声音,一颗心安定下来,男人抬手压了压狂跳的太阳穴, 回道:“九点了。”
他顿了顿,接着又道:“陈姨她们备好了晚餐,发现你一直没回家。”
“哦, 我在给若若庆生, 已经吃过了, 今晚会回家晚点。”沈云微语速很快, “还有别的事吗?”
她的声音很轻, 在一片嘈杂声中,秦砚修勉强才捕捉到,留恋着,似乎有种挽留的冲动, 可最终只是淡声回道:“没别的事。”
“那拜拜。”沈云微轻快地同他告别。
男人再想说点什么,已是不能, 电话被沈云微挂断,只剩下“嘟——”的一声。
秦砚修:“……”
确认完沈云微的去向, 知道沈云微身边有朋友, 秦砚修立刻给沈家打去电话, 要他们安心, 随后又把派到外面寻人的洛叔等人唤回。
可秦砚修自己,却丝毫没有回房休息的意思, 仍坐在一楼会客厅中,心不在焉地翻着一本财经杂志。
另一边。
一等沈云微挂断电话,兰君若就玩笑般开了腔:“哎呦,微微, 是你家老公打电话来查岗吗?”
“老公”的身份勉强接受,但“查岗”却要打一个问号,沈云微道:“他没有那么闲,是替家里阿姨问一句。”
“你家阿姨比秦砚修还要关心你啊。”兰君若笑着吐槽道。
“就你话多。”沈云微想要捶她,“对了,你不是想点男模吗?我给你点,你有人陪,就不会整天逮着我打趣了。”
“好呀好呀,那我省钱了。”兰君若连连拍手叫好,“微微,给我多点几个,要长得最帅的。”
沈云微说一不二,一口气给闺蜜点了七个男模。
七人在包厢内站成一排,恭敬地向她们鞠躬:“姐姐们好!”
这阵仗把兰君若逗笑了,但却故意装作不高兴的样子,睨着众人:“姐姐?你们有的人看着可比我们大,这不是把我们叫老了吗?”
于是对方又整齐地换了称呼:“两位女王大人好!”
沈云微撒了不少钱。
男模们不愧是服务业的,身材好颜值高,嘴又甜,一时之间将兰君若哄得心花怒放。
在酒吧,就讲究个肆意忘我,释放天性。
兰君若自己高兴之际,也不忘自家闺蜜,又让其中两个去给沈云微倒酒。
“微微,你别放不开呀,怎么连看他们一眼都不看?我觉得都挺帅的呀。”
兰君若见沈云微一直正襟危坐,面无表情,好似对这些男模们都没什么兴趣。
见好友开口,沈云微多少匀出一点眼神,不太有耐心地瞥了他们一眼,然后又无趣地收回眼神。
“感觉长得一般。”沈云微直言。
望着他们时,她的脑中反而浮现出另一张脸。
于是她下意识呢喃:“都没有他好看。”
“他是谁?”兰君若疑惑问道。
“给你点的,你喜欢就行了。”沈云微岔开话题,指着兰君若的酒杯,“喝酒不许作弊。光让人给我倒酒了,你的也要满上。”
“行行行,满上。”兰君若给身边男模抛了个眼神,对方立刻会意,笑着给她倒酒。
小姐妹之间喝酒,不像男人酒局那样烟雾缭绕,沈云微嫌音乐吵,听不清兰君若的声音,最后把音乐也关了。
她们最初只是小酌,后来,酒量更好的沈云微嫌不过瘾,又去要了青桔伏特加跟其他酒混着喝。
几杯过后,兰君若明显感觉沈云微状态不对劲了。
伏特加容易上头,沈云微的双颊渐渐染上酡红,如夕阳将褪未褪。
“微微,你是不是喝醉了?”兰君若将手背放在沈云微温热的脸上。
兰君若喝酒不多,跟沈云微聊天时,还不忘兼顾与七个男模说笑。
沈云微听到她在问自己,懵了两秒,才否认道:“怎么可能喝醉?”
“我也是白问,喝醉的人是不会承认自己醉了的。”
兰君若一拍脑袋,见沈云微还在继续倒酒,连忙阻止她。
“哎呦呦,我的姑奶奶,你陪我过生日,怎么把自己喝醉了?别喝了……”
夜早已深了,兰君若看沈云微已有醉意,实在不宜继续。两人都喝了酒,没法开车,兰君若便打算打车将沈云微送回家。
照从前的习惯,兰君若下意识就给沈云希打电话,拜托她过会儿在家门口接沈云微,晚上将人照顾好。
可兰君若刚翻出来电话号码,就回过神来,对着沈云微小声念叨:“是我糊涂了,还以为是以前。”
“现在你跟秦砚修住在一起,我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呀?”兰君若很是犹豫。
思来想去,两人现在毕竟是夫妻。
兰君若没有秦砚修的手机号,直接拿了沈云微的手机,密码她也知道,输入后就给秦砚修打了过去。
结了婚的人,连个多余的备注也没有,通话界面上,三个愣愣的大字——“秦砚修”。
但没等秦砚修接通,沈云微就将手机抢了过来,飞快按掉了。
“你给他打什么电话?”
沈云微将手机重放回桌上,眸中有几分愠恼。
“好好好,那我不打了。”兰君若柔声哄着她,但心里又有些为难。
好在秦砚修很快就回拨了过来,桌上的手机振动着,兰君若赶紧悄悄握在手心。
“喂,是秦砚修吗?微微喝多了,你今晚多照顾她一点,以前都是她家人照顾她。”兰君若背对着沈云微,把声音尽量压低。
男人没回应是否照顾沈云微的事,而是沉默了两秒,嗓音森冷嘶哑,隐带焦急:“酒吧位置。”
“你要过来吗?但是微微说……”
沈云微有言在先,兰君若实在难办。
就在这时,旁边有个很有眼色的男模拿着果盘凑到沈云微身边,很是关切:“姐姐是不是喝了酒不舒服呀,吃瓣橘子,我喂你。”
声音随之飘到秦砚修耳中,兰君若握着沈云微的手机,感觉电话那头的重复问询瞬间变得更加冷厉,像是隐忍着不快:“地址。”
“对不起,微微,你好像要被你老公抓包了。”
挂断电话后,兰君若向半醉歪倒在沙发上的沈云微悄悄道歉。
二十分钟后。
秦砚修推开了包厢的门,冷眼望着正被男模喂水果的沈云微。
斑驳灯光下,沈云微寻声抬起头来,迷茫地望着他,手里还捧着酒杯。
而他眸光微沉,冷冷扫视了男模们一眼,迫人气势让众人自觉远离。
随后秦砚修一言不发拉起沈云微的手腕,要将她带离。
“别碰我……”沈云微极不高兴地挣扎了下,要甩脱男人的手。
秦砚修却执着地扶起她,宽大的右手揽住她肩,皱着眉淡漠提醒:“沈云微,一身酒味。”
若是清醒时,沈云微定能听出秦砚修是劝她不要再喝。可酒醉上头时,听了只觉得他在扫兴。
大脑的混乱让她根本没认出面前的秦砚修,只顾着远离他,委屈地瞪了他一眼。
“兰君若,谢谢你告诉我地址。”秦砚修依旧保持着一张冷脸,临走时,面无表情地表达感谢。
“不客气……”兰君若察觉到他气场不对,只想开溜,“我先打车走了,微微交给你。”
沈云微此刻挣脱了秦砚修的手,重歪在沙发上,听到兰君若的话,还记着旁的要紧事:“若若,我送你,半夜打车不安全。”
“酒鬼还惦记着送人?”秦砚修望向倚着沙发的女孩,语气冷肃淡漠,可又适时抬手,扶住她歪斜的脑袋。
她绯红的脸颊一片滚烫,而秦砚修的手很冷,于是她暂时老实地依过去,蹭着他冰凉的掌心。
温软的触感让秦砚修一怔,没舍得将手抽离,侧过头吩咐同来的洛叔等人:“去送兰小姐回家。”
兰君若与沈云微都是开了车来,有洛叔送兰君若回家,顺便也能帮忙把兰君若的车开回去。
“谢谢。”兰君若没敢再停留,立刻跟着洛叔往外走。
瞧见兰君若离开了,包厢里的七个男模还在目不转睛盯着沙发上的沈云微看,秦砚修不悦地皱起眉。
“还站在这里做什么?”
素来斯文克制,情绪控制良好的他,今天也有隐忍不下的时候,面色阴沉到骇人。
然而下一秒,秦砚修发觉,沈云微被他抬高的声音所惊住,正迷茫地仰头瞧他。
“别怕。”男人温声安抚她。
他急于将沈云微带离,趁着沈云微这时没反抗,毫不犹豫地单手将她拦腰抱起。
一位保镖负责拿起沈云微的包,而秦砚修抬起右手,缓缓覆上怀中女孩露出的左耳。
走到门口时,他脚步微顿,冷眼望着站在左右的男模们,语气轻到像是阵风,最终只吐出一个字来:“滚。”
五分钟后,沈云微已被带至秦砚修的车上。
他那辆宝蓝色的劳斯莱斯浮影,是标准的单排座,容纳不下旁人。
即使容得下,留下的保镖也不敢凑上前。于是恭敬地把沈云微的包递给秦砚修后,几人就挤上另外一辆车。
车内只剩下沈云微与秦砚修他们两人。
夜晚的凉风透过敞开的车窗,吹打在沈云微的脸上,沈云微微眯起眼睛,正审视般地打量着秦砚修。
“怎么,不认识我了?”
秦砚修面容冷峻,那双冰蓝色的眼睛迎上她的目光,情绪复杂。
晚风吹拂下,沈云微暂时清醒了些,心中比对着男人的模样,轻飘飘念着他的名字:“秦砚修。”
她认出了他,却也看清了月色下他脸上不加遮掩的烦躁与愠怒,这多少让她感到不解。
半醉半醒间,她迷茫问起:“你要带我去哪儿?”
“带你回家。”秦砚修沉声道。
“不要!”沈云微下意识就拒绝,“我还想回去喝。”
“今晚不许你再喝了。”男人深蹙着眉,低头为她拉起安全带的一端,冷漠强硬的语气间,夹杂着一缕不易觉察的妒意,“也不许你的眼睛看向他们。”
醉酒的人,着实思考不了太多。
沈云微是自由惯了的性子,这两个冷淡的“不许”,被她听在耳中,便视为秦砚修向她施压而发出的命令,一时只觉得压抑。
她被困在封闭狭小的豪车内,没有自由,受他的管辖。跟着,又联想到她与秦砚修这段不情不愿的婚姻,仿佛所有不满的情绪都随之涌出。
凭什么?
她望着秦砚修,满脸无辜,傲慢赌气:“要你管我,你算谁?”
她带着这般语气,是在说他没资格管她。
秦砚修不语,仍在隐忍。
片刻后,他念着该早点将沈云微带回家,朝她倾身,想要为她系上安全带,却看她皱眉躲闪,于是眼底终于被激起情绪,冷笑一声:“算你丈夫。”
联姻的夫妻,也是绑定的一体。
法律上的关系,就是秦砚修今晚过分关心她的理由。
秦砚修这样解释他自己。
可有许多事,终究无法解释,弄不清原因。
比如一开始找不到她时,他压抑不下的不安与慌张。
比如看到她和其他男人在一起时,他心里翻滚的嫉妒与酸意。
而他毫无发作的机会,先他一步,沈云微委屈地哽咽了下,红着眼眶看向他:“你们都欺负我。”
他不解她意,没有说话。
而沈云微咬着唇,想忍泪却没能忍住,视线渐渐模糊,小声地继续倾诉着:“好凶,冷着一张脸,还想冲我吼,就是在欺负我啊……”
“谁欺负你了?”秦砚修微颤的嗓音下,是明显的慌乱。
而沈云微将矛头直指向他,湿润的眼眸一瞬不瞬:“你……”
“谁舍得欺负你。”他无奈叹气。
他今晚确实生气,可沈云微也确实让他心软。
看到她如今这副委屈的样子,他心中最后的一点火气也跟着消失,放轻了声音哄她:“没有吼你。兰君若已经回去了,你一个留在这儿,我也不放心。”
“云微,跟我回家,好不好?”他低声问道。
与喝醉的人说理,是件难事。
秦砚修半是陈情,半是哄诱。
沈云微静静思考了好一阵,这才算是妥协下去,松开了揪住秦砚修胳膊的手。
她似乎困极,放松对他的警惕心后,就靠着座椅闭眸睡了过去。
秦砚修帮她系好安全带,升起车窗,载着她抓紧时间一路往家赶去。
陈姨放心不下沈云微,一直等在家中没睡。见秦砚修从车上抱下沈云微,一路上了电梯,立刻迎上前去,与他一同上楼。
沈云微一身酒味,必然是要洗澡的。秦砚修即使不管,她自己也会嚷嚷着要去浴室。
多亏陈姨在,将她照顾得很妥帖,帮她洗了澡,最后又和秦砚修一起,把换上睡裙的她扶到床上躺下。
忙完后,陈姨先行离开了。
秦砚修却在床边略停了下,留心着沈云微的状态。
沈云微说的海量,恐怕也没那么“海”。好在酒品不错,今晚喝醉了也没有失态,至多只是在他面前委屈地倾诉衷肠。
秦砚修垂眸望去,床上的沈云微睡意沉沉,可仍蹙着眉,似乎是在不高兴。
整日随心所欲的她,注定也有烦恼。
时间已到凌晨两点。
秦砚修不再打扰她,准备关门离开。
下一秒,他的手腕却突然被沈云微紧紧握住。像是匆忙抓住的随机,又像是极度眷恋的特殊。
“怎么了?”男人僵在原地,心中悸动了下,匆匆回头。
沈云微仍闭着眼眸,在被子里蜷住身体,握紧了他的手,显得很不舒服:“呕……”
秦砚修:“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