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了第五天，褐色的泥土里终于冒出了细细的如芝麻一般的绿点儿。“啊——外婆！”刘清宁满嘴泡沫地往屋里跑：“发芽了，发芽了，我们的菜发芽了！”接着是西葫芦，荷兰豆，黄瓜，茄子长得最晚，第十二天才冒出了头，生菜已经长成了四片叶子的小苗菜籽发了芽，日子便一下子变得十分有生趣。祖孙俩每日去园子里看看菜苗，都能消磨半日时光。尤其是清晨阳光洒在那些绿茵茵的小苗上，露珠闪着光，青翠的生命力，让人一整天的心情都变得十分愉快。
陈显华的出现与离开，让云上村的老人们的心情低落了好些日子，每天下午的麻将局也变得索然无味。
夏日的路寮，只有头顶上的电风扇还在吱呀吱呀的地叫着。
连阿太的蒲扇都沉默了。
李阿四依旧是忙忙碌碌，小声嘟囔个不停，清晨点燃煤球炉的时候，起身看见陈家老屋飞起的屋檐一角，还会忍不住咕哝一句。
“我垫的两百块钱，忘记叫他还了嘞！”恨得直跺脚。
小村子的生活依旧宁静。
闲来无事，刘清宁开始琢磨着在院子前面辟一块菜园子出来，种点蔬菜瓜果，去找李阿四借种子。
李阿四歪着头拒绝：“你要吃什么，上我地里拔就是了。种菜？你外婆从姑娘开始就没下过地，你们俩哪个会种菜？浪费了我的种子，遭天谴。”
王永梅竖起眉毛：“你个老小子，一点种子都舍不得！以前你饿肚子的时候，还到我家来偷番薯干呢！”
李阿四面红耳赤，小声咕哝：“八百年前的旧账！我吃了你们家几个番薯？真是抠门精……”最后还是帮忙，在屋旁翻出一分地来，但还种不得。
李阿四说，就说你们俩祖孙不会种地，这还得养地沤肥。
地里撒上生石灰，再撒上稻谷壳与底土混合均匀，最后还得撒上有机肥，过了小半个月，李阿四蹲在地上捏起一把土，在手里搓了搓。
“行了！”
可以种菜了，种什么呢？刘清宁又犯了难。她有大干一场的雄心，可惜没有实力，听李阿四讲完几种蔬菜的栽种要点，立刻打了退堂鼓。
李阿四背着手，站在光秃秃的菜园子旁幸灾乐祸：“我就说你们俩祖孙不是种田的料！”
气得王永梅抄了根篱丝抽他。
李阿四没办法，只好说：“那你们种生菜，简单好种，我那还剩半包生菜种子呢！这玩意苦，不好吃，我懒得种。”
刘清宁一想，生菜好，能包烤肉吃，能拌沙拉吃，能夹在面包里做三明治吃，实在不行，蘸点酱生吃！就种生菜！
“黄瓜，荷兰豆，茄子和西葫芦，这些简单的，都种一些。”李阿四又提议。
祖孙俩都是新手，在李阿四的指导下，刘清宁吭哧吭哧干了一天，才把种子都洒下去，覆上土，浇了水，便开始盼着自己的小菜籽早日发芽，每天要去园子里看好几次，早上起来，刷着牙也要去地里转一圈。
过了几日都没动静，她开始有些担心。
撒的种子该不是让鸟吃了吧？
到了第五天，褐色的泥土里终于冒出了细细的如芝麻一般的绿点儿。
“啊——外婆！”刘清宁满嘴泡沫地往屋里跑：“发芽了，发芽了，我们的菜发芽了！”
接着是西葫芦，荷兰豆，黄瓜，茄子长得最晚，第十二天才冒出了头，生菜已经长成了四片叶子的小苗
菜籽发了芽，日子便一下子变得十分有生趣。祖孙俩每日去园子里看看菜苗，都能消磨半日时光。尤其是清晨阳光洒在那些绿茵茵的小苗上，露珠闪着光，青翠的生命力，让人一整天的心情都变得十分愉快。
等到生菜长成，刘清宁特意一大早下山，称了几斤漂亮的五花肉，牛里脊，吃烤肉。
王永梅说：“叫那几个老家伙一起来，尝尝我们俩亲手种的生菜！”
刘清宁笑：“外婆，种这生菜你好像没出什么力。”
“你这囡，要不是我，阿四能给你种子？”
“好好好，都是你的功劳！那……”刘清宁抬眼，望一望村子起起伏伏的屋顶。在村子的中央，路寮的附近，有一堵西洋式的墙，“要叫上老吴叔吗？”
老吴叔就是那个长得跟钟馗一般的“鬼”，叫吴文明，住在那堵西洋墙后头的大宅里，深居简出，在村里住了一个多月，刘清宁只在大清早睡眼惺忪的时候，看见过他扛着毛竹从山上下来。
大宅原姓王，曾是云上村“首富”的房子。
那户王姓人家早在十九世纪初就去了欧洲，是青田最早出国谋生的一批人。辗转欧洲美洲，靠着卖青田石赚了大钱回来，修屋建庙，成了村里的“乡绅”。听说王乡绅原本打算把大宅修成欧式风格，但才修了一堵墙，日本鬼子打进来了，王乡绅带着全家逃往欧洲，再没回来。
如今墙面上还留着当年日本鬼子放火烧过的痕迹。
解放后，大宅便被分给村里人，吴姓人家分到最多，后来买买卖卖，到如今大宅的产权全都在吴文明一个人手上。
前几年镇里打算开发云上村，向村民买产权，到了吴文明这，还没进门就被他拎着锄头追着打，听说那时候镇里钟书记刚来，为了保护考察团的大老板拦在前面，吴文明随手拎起路边的肥水桶，泼了他一身粪水……
后来镇里又派他儿子来做工作，谁想到两父子大闹了一场，对外宣称断绝父子关系，再不往来。
王永梅眯着眼睛望了一眼：“叫他干嘛？他来了，阿四要跟你急。”
刘清宁一想也是。
有一次当着李阿四的面，陈今越让刘清宁帮忙留意吴文明的动向，李阿四立刻叫起来：“那是个狗生的儿，你不要去理他！”
陈今越说，吴文明年迈独居，万一哪天出点什么事都没人知道。
李阿四双手又叉腰梗直脖子：“死了好，狗生的儿死了活该！等他死了，我放这几条狗把他坟给刨了！”
嘀嘀咕咕地骂了一连串刘清宁听都听不懂的脏话。
阿太最喜欢逗李阿四：“你活着打不过他，还想等他死了？我看他身体好，你等不到。”
李阿四急得面红耳赤，狠狠骂了一句：“祸害遗千年！”
李阿四这个人，嘴碎，胆小，性格怂，对谁都笑脸相迎，哪怕下一秒背过身就嘟囔。在村里住了这么几个月，刘清宁还没见过他跟谁能急成这样，今天提起来，刘清宁便问起这事。
王永梅说，你不知道，他跟老吴头的仇啊，这生世都没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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