乞儿惊讶地看向萧琬,跪下就要磕头,被萧琬拦住。“入冬了,天冷了你该如何?”萧琬略微思忖,喃喃道:“城外有一家青云观,你去那试试吧,当个姑子也好过风餐露宿。”乞儿怔怔了下,没有说话。历朝历代,很多穷人甚至没有过冬的棉衣,所以每年冬天冻死的百姓比比皆是。这世上无论何人做皇帝,无论盛世乱世。皆是兴,百姓苦。亡,百姓苦。而乞儿的母亲,是难产去世。她本是北地朔州人氏,家乡今年旱灾,饿殍遍野,当地官员却隐瞒不报,百姓纷纷南下逃难。她随父亲一路从朔州乞讨而来,本打算去到温暖富庶的南地过冬,父亲却在济城因病去世。
济城是南北要道,人烟稠密,市肆繁盛,此时虽已入冬,街道上却不显萧条,商铺鳞次栉比,处处熙熙攘攘。
萧琬手牵白马,来到一处酒楼前。
她腹中饥饿,便把马系在门前马桩之上,进店入座。
随意点了两道菜,几个面饼,她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。
正吃着饭,忽闻门外传来吵嚷之声。
萧琬抬头看去,是酒楼伙计在驱赶一个乞儿。
乞儿约莫八九岁,衣衫破破烂烂极不合体,脸和手黑乎乎的看不出本来面目,一口牙却是白的,黑漆漆的眼珠,十分灵动。
伙计叫嚷道:“臭叫花子还不走?耽误我们做生意!”
乞儿看着两人凶神恶煞的模样,忙嗫嚅道:“好好好,这就走。”
他慢吞吞地走开,回头往酒楼内看了一眼,在看到萧琬手中的面饼时,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。
萧琬见他神态可怜,心生怜悯,遂拿起桌上的两个面饼走了出去。
那乞儿一步三回头,见萧琬站在酒楼门口朝他扬了扬手中的饼,面露欣喜之色。
他忙回身冲到萧琬身前,接过萧琬手中的饼,连声道谢:“多谢好心的姐姐!姐姐真是大善人!”
萧琬听到这句话不由得笑了出来,许久没有人叫她大善人了。
她仔细看了下乞儿的脸和手,确认了自己的猜测。这个穿着男装的乞儿,其实是个女娃。
这女娃为了掩饰自己性别,才特意将自己搞的脏兮兮。
这世道,哪怕只是个小小的乞儿,也知道做男子更安全些。
萧琬顿感心酸,目露悲悯之色。她从荷包里掏出一把铜板,悄悄塞到乞儿手中。
乞儿惊讶地看向萧琬,跪下就要磕头,被萧琬拦住。
“入冬了,天冷了你该如何?”
萧琬略微思忖,喃喃道:“城外有一家青云观,你去那试试吧,当个姑子也好过风餐露宿。”
乞儿怔怔了下,没有说话。
历朝历代,很多穷人甚至没有过冬的棉衣,所以每年冬天冻死的百姓比比皆是。这世上无论何人做皇帝,无论盛世乱世。皆是兴,百姓苦。亡,百姓苦。
而乞儿的母亲,是难产去世。她本是北地朔州人氏,家乡今年旱灾,饿殍遍野,当地官员却隐瞒不报,百姓纷纷南下逃难。她随父亲一路从朔州乞讨而来,本打算去到温暖富庶的南地过冬,父亲却在济城因病去世。
父亲死在了四面透风的破庙,却死不瞑目,死前把身上能御寒的衣物脱下给了她。
父亲死了,她却连副棺椁都买不起,只能在破庙后挖了个土坑将父亲草草下葬。
将父亲下葬后,她便在济城流浪,白日里乞讨,夜晚便与其他乞儿一起宿在城隍庙。好在她掩饰的好,并未有人发现她女子身份。
她曾遇到过给她铜板馒头的好人,也曾遇到恶言相向冷漠的人。但从未有一个人,像眼前这位姐姐一样,给她这么多钱,告诉她该去哪里。
她弯下腰低头道谢:“多谢姐姐。我知道了。”
对面酒肆二楼,临窗坐着三个男子。其中一个壮汉骂骂咧咧:“这死丫头看来又从王府里搜罗了不少钱财,出来装好人了!那瑞王也是个大冤种,人财两空!那个姓顾的也是色迷心窍,白忙一场!大哥,你还记得她逃走前,把你那块祖传的上好玉佩都给顺走了么?”
黑衣男子冷冷扫壮汉一眼,壮汉见自己又惹大哥生气了,只能讪讪地闭上了嘴。
但他觉得自己没说错,这死丫头刁钻的很,当初暗自筹谋逃走,竟然把大哥值钱的玉佩都偷走了。
大哥当时气得要死,砸了好多东西,还说要把这死丫头捉回来,亲自把她皮剥了,碎尸万段!
壮汉就没见过这么刁钻的死丫头,敢杀人擅伪装心又狠,简直没有她不敢做的事。但是眼见这死丫头手到擒来,大哥压根不提剥皮碎尸的事了。
在他看来,大哥就是犯贱,被这死丫头蛊惑了心智。
那死丫头仗着有几分姿色,越对大哥爱搭不理,大哥越是犯贱。
傅忱表面镇静,心里却是暗爽。眼见齐湛和顾川都被这丫头一一欺骗抛弃,他心里竟然格外畅快,连气都消了不少。
人性就是如此,终于不是只有自己上当受骗了,他心理平衡了许多。
这丫头果然与自己一样,无情又冷血。
但是,曾几何时,她也是温婉纯稚的少女,身着一袭藕荷色罗衣,如花儿般一样娇美,像今日对这乞儿一般纯善。
是自己,将她变成了这样冷血自私的人。傅忱想着,竟然得意地笑了下。
这种置身于深渊又拉个人作伴的感觉真的很好,他对下地狱也没那么恐惧了呢。
那壮汉又问道:“大哥,离林州不远了,咱们动手吧。”
傅忱沉吟不语,过了一会,望向长街幽幽说道:“既然她失忆了,我想出一个好主意。”
不归山山峦叠嶂,山脉延绵数千里。山脉被云雾笼罩,难以窥得真面目。
附近村子的百姓,天一黑便紧闭家门。只因不归山外围常有野兽出没,有不少误入山中的人,都沦为野兽的腹中餐。
久而久之,只进不出的不归山,成为了禁忌之地,也就是世人口中的鬼山。
如今正值初冬,寂静阴森的不归山在黑夜里如同一个吃人的鬼怪,张着布满深渊的大嘴。而林间幽暗诡异的鬼火,恰如鬼怪的眼睛,偷窥着每一个进入它领地的猎物。
冷风瑟瑟,吹得树叶哗哗作响,偶有寒鸦嘶哑的叫声响彻在山林间,更添古怪阴森之感。
仔细听,似乎还有女鬼的哀泣呜咽之声。
顾川放轻脚步,借着清冷的月光,穿梭在山林里。
他从不信鬼神之说。
树林渐行渐密 ,月光被乌云遮蔽,风声呼啸,树叶像鬼影般摇曳。
山风卷着腐叶掠过顾川的衣襟,靴底踩到一截枯骨,那骨头被月光一照,泛出阴冷的光泽。
月光在云层后忽明忽暗,顾川暗暗握紧手中剑柄。
前方有一处峭壁,顾川驻足抬头,望向那嶙峋的山岩。
此时,身后忽然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。
顾川猝然回头。
只见灌木从中有数点绿芒次第亮起。
那是狼。
顾川缓缓后退,身子贴向湿冷的山壁。
头狼的獠牙最先刺破黑暗,接着是第二匹,第三匹,呈扇字形向顾川围拢。
顾川眼神坚定,丝毫不惧,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遇见狼了。
很久很久以前,在他还是个少年时,在那苍茫的西北边境,也曾有狼群这样围着他。
狼性慕强,你越是畏惧,他们越是勇猛。
顾川明亮的目光与众狼沉默地对峙。
剑光出鞘的刹那,狼群也扑了上来。
顾川的流光剑划出半轮冷月,最先跃起的头狼 ,在空中断成两截。
温热的鲜血泼在脸上时,他在泥地上翻滚避开尖利的狼爪。
利器刺入皮肉的声响与狼的哀嚎混成一团,一匹接一匹的饿狼倒下。
林间鬼火愈盛,血腥味愈来愈浓。
那幽蓝的鬼火似乎在慢慢逼近。
顾川斩下最后一匹狼的头颅时,四周灌木丛中已遍布阴森的鬼火,像是一张张可怖的鬼脸。
顾川丝毫没理会那晃动的鬼火,拎剑继续前行。
黑暗里,那鬼火仿佛长了眼睛似的,始终跟随着顾川。
这偌大的山林,在暗夜里隐藏了太多东西。
顾川脚步不停,靴子踏在枯叶上的声响,让鬼火似乎躁动起来。飘荡的鬼火大盛,突然聚成漩涡,更有银丝在鬼火间闪烁。
与此同时,有数道黑影从不同方位跃下。
月光下,刀剑破风而至,兵戈相交,迸出一道道寒光。
蒙着面罩的黑衣人如暴风骤雨般对顾川展开了围剿,黑影借力荡过半空,寒芒直取顾川面门。
顾川蹬着山石倒翻而起,流光剑划过,黑衣人颈部顿时血流如注。
剑光连闪处,一个接一个黑衣人倒下!
眼见顾川杀红了眼,一个黑衣人见状欲逃,被顾川跃身追上,从后背一剑穿胸!
黑衣人不甘地睁大了双眼,月光照进他的瞳孔,映出顾川冷峻的面容。
从未有人,闯过这三道关。
纵然有人侥幸逃过外围的野兽攻击,误打误撞进了山里,看到这漫山鬼火,怕也得吓个半死。
所谓鬼火,不过是卖艺之人的小把戏。
而刚经历野兽攻击的人,显然精神出于紧绷的状态,无心细想,只会慌不择路的逃命,那么便会遇上山里的杀手。
所以,这便是不归山有进无出的原因。
顾川随机扯开了一个杀手的面罩,眉目微凛。
这些人出手狠辣,招招欲致人于死地,显然都是死士。
顾川眼眸微眯,看来他猜对了,不归山果然藏有秘密。
他不再耽搁,继续前行。
冷月透过树梢映的他的脸忽明忽暗,方才命悬一线的瞬间,他竟然想起了萧琬。
萧琬说他的脑袋整天栓在裤腰带上,谁跟了他弄不好哪天就当寡妇。她果然说对了。
顾川忍不住扬了下嘴角,看来,自己光奉上家财还不够。
他迫不及待地想尽快完成这趟任务,好回去寻找萧琬。
前方有一处山崖挡住了去路,似乎无路可走了。
顾川望着对面掩映在云雾里的山川,陷入了沉思。
既然前方无路,他便自己开辟出一条路,做那第一个开路之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