予雪烟听得这话，内心便一紧。十年前那场祸事，对于他们这些不在京城的人来说，只不过是个听人口耳相传的故事。可如今听周司臣说出来，又是另一番感受。不知该如何安慰周司臣的她，就只好默默地握住了周司臣的手。
予雪烟自床尾爬了上去。
借着那羊角宫灯的光，她发现周司臣拿的是一本她之前修补过的《九州志》。
她就想起了太初阁里那些被她补了一半又被搁置的书。
从马场回来后，她就再也没能踏足太初阁，只怕当初她带着小桃熬的那些浆糊都已半结不能用了吧！
“要不我明天还是抽点时间去太初阁吧，那些书就那么放着，可惜了。”予雪烟的父亲当年因为家贫，学业止步于童生，却让他对书籍产生了一种别样的情结。后来，这种情结传到予雪烟这，让她对书籍也格外的珍惜，根本看不得它们破破烂烂的样子。
“不急，补书最需要静心，如今你手上的事这么多，又哪里静得下来，不如等我将琅褔苑重新规整后再说。”周司臣就放了手里的书，准备熄灯睡觉。
“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整院子？”予雪烟就支了头问。
“我已经把图纸画好了，并且让李茂才去进石料了，过几天石料就该进府了，下个月就能开工。”周司臣同予雪烟盘算着，“这整院子的工期约莫要花上半个月，到时候我带着你去田庄上避住一段时间。”
予雪烟听着心里就一阵感动。
之前她就听周司臣提过此事，可后来因为五皇子来了，后来就变得不了了之。没想他不但画好了图纸，还将事情都安排了下去。
“那你在御学院的功课怎么办？”予雪烟不免替他担心了起来。
“我之所以选在六月开工，一是那些刷在墙上的泥料容易干，二是因为御学院刚好会放假！所以并不会耽误什么。”周司臣侧过身，刚好就瞧见了予雪烟那双被羊角宫灯照得亮晶晶的眼睛。
周司臣的心情就越发好了。
他笑着摸上了予雪烟那莹白的脸庞：“而且我们这些人读书又不用考进士，有什么耽误不耽误的说法，只不过是叔父想拘着我们的性子，不想让我们这些皇子皇孙在外边胡作非为罢了。”
予雪烟一听这话，就放下心来，人也跟着打了个哈欠。
周司臣瞧着就将她搂进了怀里，轻哄着她：“乏了就睡吧，明天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你呢！”
“嗯。”予雪烟轻应着，闭上了眼。
第二天，予雪烟像往常那样去了岚香院听穆嬷嬷示下。
外厨房的张婆子就拿了张单子出来报账：“这是徐记米铺送来的单子，他们的米下半晌就能送过来。”
予雪烟一听，就打起了精神。
上次张婆子提及此事时，她以为徐记米铺的米隔天就能送到，没想他们竟拖了七八天才把米送过来。
穆嬷嬷接过了张婆子递过来的单子，大致扫了眼后，就让霞珠取了银票给张婆子，顺手就将那张单子搁在了身边的炕几上，并用手中的佛珠压了。
予雪烟就不动声色地往那张单子上瞧去，只见那单子上赫然写着“新米”二字。
接下来就要看他们送来的米成色如何了。
予雪烟暗暗地想着，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周司臣说的那句“守株待兔”。
这次兔子终于要撞到木桩子上了吗？
从穆嬷嬷的院子回去后，予雪烟就迫不及待地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周司臣。
周司臣显然比她更早知道这个消息：“我一直让祁玉盯着徐记米铺那边，据祁玉说，徐记调来的这批米，没有问题。”
“啊？怎么会这样！”予雪烟很是意外，“难不成米是在王府里被调换的？这么大的动静，难道就没人发现？”
周司臣的神色也变得凝重。
看来之前那些被他刻意忽略掉的事，必须要重视起来了。
“兮若，我有没有告诉过你，宁王府的这些仆妇多数都是宫里赏出来的？”周司臣沉了脸道。
予雪烟就点了点头。
“我从小长在东宫，身边服侍的不是内侍就是宫女，那年荣王之乱，我们逃得仓皇，跟随我们一起出宫的只有在我父亲身边服侍的万言万总管，东宫的其余人等基本都被荣王屠杀殆尽。”周司臣就语带悲怆地说道。
予雪烟听得这话，内心便一紧。
十年前那场祸事，对于他们这些不在京城的人来说，只不过是个听人口耳相传的故事。
可如今听周司臣说出来，又是另一番感受。
不知该如何安慰周司臣的她，就只好默默地握住了周司臣的手。
周司臣温柔地看了她一眼，反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，示意自己无事。
“正因为如此，回京之后，我身边根本无人可用，所以在宁王府开府之时，叔父便拨了一批宫人给我。”周司臣就无奈地笑了笑，“叔父的本意是好的，却不知这样做却让我的王府留下了隐患。”
“什么样的隐患？”予雪烟听着就更紧张了。
“这些宫人并不是从一处调拨的，”周司臣继续道，“他们来自不同的宫苑，原本服侍的也是不同的主子。”
“所以呢？”予雪烟还是有些不太明白。
周司臣突然意识到予雪烟来自乡下，可能不太懂宫中的那些阴私之事，可他又不想往深了说，于是便道：“他们之前都是各为其主，如今都到了我的府里当差，不免就各怀心思。”
“所以，大家其实是面和心不和？”予雪烟就想到了之前李芹儿告诫过她的话。
“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！”周司臣眉眼弯弯地笑着，觉得那些人暗地里勾心斗角的事也没必要和她细说，“要不然叔父也不会派了穆嬷嬷来镇住他们了。”
“那像李总管这样的，又是怎么到府里来的？他瞧着……可不像是宫里的人……”予雪烟犹豫着道。
“李茂才是我外祖父家的人，”周司臣轻叹了口气，“我外祖父一家在荣王之乱时也没能幸免于难，但那些在庄子上的管事却逃过一劫，后来我回来了，他们也就投奔了我。”
“所以……采薇的父母也是后来投奔你而来的？”予雪烟就好奇地问。
“周采薇的父母又和李茂才不一样，他们本就是我母亲陪嫁庄子上的人，算是这个府里少有的‘世仆’了。”周司臣耐心地同她解释。
“那这次的这个事……”予雪烟似懂非懂地点了头，问。
周司臣的眼中就闪过一丝阴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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