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跑过的街道上，聚集起了不少看热闹的人。一人龅牙男子羡慕道：“这孩子要真是姒家血脉，那牛赖子一家可要发了。啧，我怎么就没个好看的女儿呢。”“呸！你还真信是她女儿生的啊！”另一高壮男人不屑道：“他女儿才十三，能生孩子？那是他婆娘生的，他把自己婆娘送到贵人床上去了！”旁边一片小小的哗然声，但也没有人太过惊讶。那龅牙男子嘿嘿笑道：“婆娘也行，老娘都行，只要贵人能看上，生下了有神血的孩子，都是荣光！”
今日是夏至的前一天。
此界各国都有传统，夏至和冬至日各城池都要举行为期三日的盛大祭神仪典。
滢国的祭祀活动都在夜晚举行，程禾二人得亏是上午到的城门口，若是午后到，城门就会戒严，行人无法再出入。
程禾二人此时穿着在附近村庄里用兔肉换来的粗布麻衣，背着兽皮包袱，风尘仆仆，如两个深山里的穷猎户，被守城的兵卫用鼻孔打量。
程川递过两人的“符节”。
这是庶民出入城池关隘的身份证明，就是一根竹片上面刻着持符人的姓名来处，还有发放符节之地的官印纹样。
这是程川伪造的。
守城兵卫捻起特意做旧处理，显得脏兮兮的符节瞥了一眼，扔回给程川，身子没挪动。
程川神色沉沉，程禾拨开他，从自tຊ己的小包袱里拿出一包熟兔肉递给那兵卫，笑道：“兵爷，我们姐弟山里出来的，身上没钱，只有这包肉。这是刚卤好的，放了好多种野香料，香得很，您闻闻。”
这年头肉贵，盐也贵，也没什么调味料，程禾手里这包确实用了不少山里的野香料调味出来的卤肉，诱人得很。
那兵卫接了，头埋进去闻了闻，口水流了下来。
再看程禾两人确实一颗彩贝钱都拿不出的样子，到底是大发慈悲让他俩进城了。
程禾在城门洞里往回看，见好几个兵卫围在一起，争着抢食那包肉。
哈！姐的厨艺不减当年！
程川还是一副冷脸样子，程禾朝他竖大拇指：“弟，你那手工也绝了，刻出来的符节完美过关。”
“我是你哥！”程川用力强调。
程禾敷衍点头，哈哈笑着踏上了青盐城的街道。
青盐城分为内外两城，外城街道坑洼，房屋低矮，但是内城城墙巍峨，城中心高地上的宫殿式建筑群，称得上宏伟。
内城是贵族居所，外城是庶民聚居之地。一城内最为高耸耀目的建筑乃是月神神庙，地处内外城交汇之处。
神庙有供人日常上香礼拜的内外大殿，还有一个夯土地基高达十多米的“月坛”，月坛上有一栋黑梁银瓦，屋檐飞翘，势若摘星抱月的三层楼阁，名为抱月楼。
那是青盐城神庙祝官们的住所，是一城最为神圣的建筑，在程禾看来，也是此世体现生产力极限的建筑，堪称艺术品。
程禾看得念念不舍，但程川已经带她拐入另一条街道。
喧嚣热闹扑面而来，这是外城大市所在的主街，是外城最热闹的地方。
此界城池市坊分离。青盐城内外城各有大市，外城大市又分了三条街肆， 街肆上店铺林立，人流如织。
第一条街肆的货品都是大件儿，程禾一路看到各样精美的陶器、木器、皮具还有各种青铜器具，颇为这里的工艺和审美感叹。
当然价格也挺感叹的，所有器具中金属制品尤其昂贵，一件煮肉的小铜鼎卖五十多彩贝。
据程川说，在滢国，一百彩贝钱能买五亩地。
这里的五亩比前世的五亩大一倍还多，可见那铜鼎的贵重。
正看着，前方忽有喧嚣响起。
程禾回头，只见横街上有一群人呼呼啦啦奔过来，忙往街边让开道路。
当先一个男人手里捧着一个裹在襁褓里的婴孩，口中激动地大叫：“都让开！这是我女儿生的，这是姒家的血脉，是青郜伯的玄孙！”
青盐城所在的五百里“青郜之地”也是滢国的封地，封地贵族姓“姒”，封君的爵位是“青郜伯”。
那男人举着孩子一路畅通无阻，直奔内城城门而去。
他跑过的街道上，聚集起了不少看热闹的人。
一人龅牙男子羡慕道：“这孩子要真是姒家血脉，那牛赖子一家可要发了。啧，我怎么就没个好看的女儿呢。”
“呸！你还真信是她女儿生的啊！”另一高壮男人不屑道：“他女儿才十三，能生孩子？那是他婆娘生的，他把自己婆娘送到贵人床上去了！”
旁边一片小小的哗然声，但也没有人太过惊讶。
那龅牙男子嘿嘿笑道：“婆娘也行，老娘都行，只要贵人能看上，生下了有神血的孩子，都是荣光！”
不少人附和，也偶有人唾弃。
程禾只觉三观有点崩裂，问身旁的程川道：“民间对神血这么崇拜吗？那些贵族也…就这么随意在民间播种？”
程川神情厌恶，冷哼道：“贵族不屑与庶民结合，但是姒家例外，他家鼓励生育，把族中很多纨绔当成种马放出去。若有民间女子生下姒家的孩子，那女子一家人都能得到大笔赏赐。”
“呃…为啥呀？就这么缺孩子？”程禾不理解。
“大约是在扩军。”程川道。
程禾惊讶，但是立刻明白。
贵族是有神血的，多生孩子，就有更多神裔补充进去。
她之前听程川提过一嘴，姒氏一族对滢国王族月氏早有不臣之心。
除五百里青郜之地外，姒氏在北部还有一块拥地千里的大封地——宣地。
滢国东部和北部的大小诸侯，要么本来就姓姒，要么就是姒氏的附庸。
只栎阳之地有点例外。那地方离宣地近，但是栎阳侯又和王畿那边牵扯不清。
所以才被放弃。遭到入侵时，宣地没有派出援兵，任栎阳陷落，只是加强了栎阳周围防卫，阻止晙国再往南打。
大佬打架，炮灰倒霉。栎阳的军民是真的惨，程禾原身小姑娘就是受害者之一。
两人拐过一个街角，直接来到第三条街肆。
这条街混乱且有一股恶臭之气，因为路边全是卖牲畜的。、
不是简单的牲畜。
这条街上牛、羊甚至马都是最普通的，街道深处还有关在笼中的凶猛狮虎，甚至还有异兽。
双尾的白猫，能喷火的蜥蜴，还有身形巨大，配上一副鞍具应该就能载人飞行的巨大红鸟。
这些异兽售价都在三百彩贝以上。与之相比，人类奴隶的价格就很低了。
这条街有一半是人市，街上琳琅满目什么奴隶都有。
年轻漂亮的小女奴被商家捧出来。商家掀开她胸前衣服，向着色眯眯的买家们展示着那雪白肌肤。
商家喊价八十彩贝，被周围买家起哄压价。
不少人都喊着要先验货，那粗糙丑陋的大手就摸了上去。
小女奴神情麻木，目光空洞看着天空。
程禾目光定在那里，拳头攥了起来。
她迈步要上前，程川拉住了她。
“奴隶买卖在这里是合法的，奴隶不算人。你要是上前喝止商家，会被当成疯子，你要是抢人，这街上有肆长和司暴兵卫，会来抓你。”程川看着程禾，冷声道。
程禾指甲掐进了肉里。
程川将她的手掰开，抚平，声音仍是冷肃：“你若是想买下她，也不行，因为我们没钱。而且你能买下一个，能买下所有吗？你要怎么安置他们？”
程禾不语，又看了那小女奴一眼，默默转头。
程川拉着她绕过那些乱哄哄的摊位，走到最里面一间招牌为“㻬琈”的破烂的脚店前。
漆色斑驳的木门紧闭着，门前没有人，左侧门墙上有一块凸出的圆形青石。
程川摸上那块石头，运转灵力灌注其上。
青石微微发亮，木门便开了。
门内出来一个穿着红罗衣的窈窕妇人，热情洋溢地冲两人笑道：“贵客登门，小店蓬荜生辉。两位贵客，可是要住宿呀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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