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至于。”时愿揉捏着睛明穴，“又不是小孩子。”“行。”老王闷声笑笑，“挂了。”时愿正要挂电话，只听老王喊着：“诶诶，等会。”他朝身旁人问道：“你刚说要找米娅讨论什么？队员筛选？”“不急，我周末再找时间和她聊吧。”老王的声音由远及近：“没事，挂了哈。”“诶，老王。”“嗯？”时愿不断啃咬指尖的死皮，临到嘴边的“换搭档”又被石砚初若无其事的口吻，激得暂且咽下。
十余分钟后，时愿抵达面包店门口。 她驻足一小会，从嘈杂人群中缓慢定位到一张略眼熟的面庞。 对方半抬起身子，朝她不停挥舞手臂。视线成功汇合的刹那，他笑着出声：“你一进门我就看见了，还挺快。” “公司离这不远。”时愿扯出一张座椅，“你今天怎么来这了？” 闫昱恒眼神示意桌下的书包：“老板今天在友校搞讲座，我负责打杂。” 时愿心领神会：“懂，都是可怜的打工人。” 闫昱恒今天看上去相当沉闷：一身黑色衬衣西裤和皮鞋，还套了件藏青色薄款针织衫。他不自在地扯扯裤腿，又踮起脚跟缓解脚趾的不适，将餐盘推到时愿面前：“尝尝。” 时愿用手扇了扇风，“你不热吗？”三十多度的天气，穿针织衫？ “热啊，没办法。导师都穿西装了。” “脱了吧。”时愿觑见他鬓角的汗珠，“我看着都热。” 他愣了愣，“行，我去下洗手间。” 等闫昱恒回来时，见到的约莫就是这样一副场景：时愿靠窗而坐，背景是人来人往的嘈杂和车水马龙的纷繁。她穿着奶油米色绸面衬衣，黑色八分阔腿裤；一手按住领口的蝴蝶结，一手捧着黑芝麻拿破仑，咬一口，随即心满意足地扬起眉梢。 视线缓慢下挪，不由得停在她的乐福鞋上；哪怕素日不太关注品牌，他也能一眼认出那个经典品牌标识。 闫昱恒迅速回神，回位落座，胡乱将针织衫揉成一团，塞进书包，“好吃吗？” 时愿捂着嘴，竖起大拇指：“好吃，没能拒绝美食的诱惑，忍不住先吃了。” “哈哈，没事。” 酥脆香甜溢满口腔，强行中和了心头的烦闷。时愿一口气吃完，热心安利：“他们家芒果三明治是招牌，你尝尝。” “好。”他咬了一小口，又顺势放下，平淡点评：“是不错。” 时愿一眼看穿：“你不爱吃甜点？” 他连忙矢口否认，“也不是，只是饿了吃甜食容易胃酸。” “早说啊！”时愿擦擦嘴，掸去裤子上的碎渣，“我请你吃晚饭吧。” “你还吃得下？” “我为什么吃不下？”时愿反问着，又兀自补充：“我特别能吃。”她强调了“特别”二字，微抬起下颌，大方又坦荡…
十余分钟后，时愿抵达面包店门口。
她驻足一小会，从嘈杂人群中缓慢定位到一张略眼熟的面庞。
对方半抬起身子，朝她不停挥舞手臂。视线成功汇合的刹那，他笑着出声：“你一进门我就看见了，还挺快。”
“公司离这不远。”时愿扯出一张座椅，“你今天怎么来这了？”
闫昱恒眼神示意桌下的书包：“老板今天在友校搞讲座，我负责打杂。”
时愿心领神会：“懂，都是可怜的打工人。”
闫昱恒今天看上去相当沉闷：一身黑色衬衣西裤和皮鞋，还套了件藏青色薄款针织衫。他不自在地扯扯裤腿，又踮起脚跟缓解脚趾的不适，将餐盘推到时愿面前：“尝尝。”
时愿用手扇了扇风，“你不热吗？”三十多度的天气，穿针织衫？
“热啊，没办法。导师都穿西装了。”
“脱了吧。”时愿觑见他鬓角的汗珠，“我看着都热。”
他愣了愣，“行，我去下洗手间。”
等闫昱恒回来时，见到的约莫就是这样一副场景：时愿靠窗而坐，背景是人来人往的嘈杂和车水马龙的纷繁。她穿着奶油米色绸面衬衣，黑色八分阔腿裤；一手按住领口的蝴蝶结，一手捧着黑芝麻拿破仑，咬一口，随即心满意足地扬起眉梢。
视线缓慢下挪，不由得停在她的乐福鞋上；哪怕素日不太关注品牌，他也能一眼认出那个经典品牌标识。
闫昱恒迅速回神，回位落座，胡乱将针织衫揉成一团，塞进书包，“好吃吗？”
时愿捂着嘴，竖起大拇指：“好吃，没能拒绝美食的诱惑，忍不住先吃了。”
“哈哈，没事。”
酥脆香甜溢满口腔，强行中和了心头的烦闷。时愿一口气吃完，热心安利：“他们家芒果三明治是招牌，你尝尝。”
“好。”他咬了一小口，又顺势放下，平淡点评：“是不错。”
时愿一眼看穿：“你不爱吃甜点？”
他连忙矢口否认，“也不是，只是饿了吃甜食容易胃酸。”
“早说啊！”时愿擦擦嘴，掸去裤子上的碎渣，“我请你吃晚饭吧。”
“你还吃得下？”
“我为什么吃不下？”时愿反问着，又兀自补充：“我特别能吃。”她强调了“特别”二字，微抬起下颌，大方又坦荡，像是炫耀。
闫昱恒略微别过眼，半开玩笑：“看你这么瘦，以为纯靠饿的。”
时愿不服气，捏捏隐藏的肱二头肌，“我不能挨饿，太影响心情了。其实只要规律健身、饮食，胖不到哪里去，我昨天还爬山徒步好几公里呢。”
“好玩吗？可惜我报名晚了。”
“就那样。”
“怎么？遇见不开心的事了？”闫昱恒听出她语气里的丧，顺手递上打包好的纸袋，“喏，买多了，正好当明天的早饭。”
时愿没接话茬，亦没伸手接过。见面不过两次，已屡屡接受对方的好意，实在违背了她的社交原则。
闫昱恒抖抖袋子：“别客气，你不是还要请我吃饭么。”
时愿捱不过他催促的眼神，一本正经地重申：“说好了啊，今天我请。”
“行。”
“想吃什么？”
“你定吧。”
两个人站在车流不息的十字路口，就着“谁定”这个问题拉扯了好几轮。到最后，时愿无奈地举手叫停，一锤定音：“跟我走吧。”
她原打算去附近一家最爱的老牌面馆，可惜店面逼仄，环境实在不上台面。她纠结片刻，半途又临时改道，去了常和客户光顾的那家中高端融合餐厅。
店内悉数坐满，兴许是装修、灯光，抑或摆盘的缘故，看上去却冷冷清清。
冷色调浅口大盘里的食物造型好看，却毫无锅气，勾不起半分食欲。时愿率先动筷子，细嚼慢咽，不时礼节性询问：“怎么样？”
“好吃。”闫昱恒跟着导师忙前忙后一整天，确实饿了。他狼吞虎咽，再三重申：“我真不挑食。”他夸张地抚着肚子：“我现在能吃下一头牛。”
“不够再加。”时愿翻转桌上的二维码牌，“他们家分量很少。”
叫不出曲名的钢琴曲款款流淌，配上强力十足的空调冷风，逐渐冷却了倾谈的兴致。一时间，耳边只剩筷子触碰碗筷的声音，邻桌几声克制的轻笑，抑或隐约传来的窃窃私语。
“工作怎么样？”
“学业怎么样？”
二人异口同声，又相视一笑，“你先说。”
时愿其实没什么好分享的，隔行如隔山，工作上的烦心事大多时候只能自行消化，很难从旁人身上获得同理心。
“暂时没什么项目，所以有点烦。”
“烦什么？”闫昱恒果然不太能理解，“不干活拿钱多好？”
时愿不知该怎么解释，“你呢？”
“在等编辑的消息，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发核心期刊。”
时愿给不出像样的建议，对学术圈也没什么兴趣，随便喂了口鸡汤：“没事，慢慢来吧，好事多磨。”
闫昱恒擦擦嘴，浅抬双眸，笑着戳破：“我俩真是在尬聊。”
担心冷场，他其实事先准备了几个话题：近期上映的电影、电视剧和线下脱口秀。可等见到真人，又觉得自然而然聊聊天挺舒服，不必太处心积虑。
时愿意外他的直白，不由得被逗笑。她卸下双肩，慢悠悠叹了口气：“这两天有点累，社交技能都退化了。”
“累了就好好休息。”他替她斟满一杯柠檬水，“不用刻意找话题。”
“不是身体累。”
时愿说不上来。这大半日，思绪常不自禁绕回昨日争吵最激烈的部分，逐帧分析是谁先挑起事端、她有没有哪句话说得不合适、对方哪句话比较过分，抑或她是不是该及时沟通最真实想法，而非忍到最后合力爆发。
她一遍遍细捋前因后果，陡然陷入了难以自控的反刍思维。她一面预设以后如何应对类似情况，一面自我宽慰身处当时当下的情境中，很难忍着不发作。
她内耗到一刻茅塞顿开，徒步难道不是为了开心？没办法挑同事，难道还不能换个搭档？
“那是什么？”闫昱恒抬起眼，纳闷她为什么欲言又止。
时愿撇撇嘴，三言两语概括：“和新来的领队有些矛盾，我都怀疑当时是不是鬼上身，莫名其妙和他吵了一架。”
闫昱恒无所谓地挑眉，“吵就吵咯，没必要想太多。”他挥手喊来服务员买单，察觉时愿的眼神又忙不迭解释：“帮你叫的，我今天不抢单。”
“人家也许会觉得我阴晴不定，容易暴跳如雷？”
“你管他怎么想。”闫昱恒满不在乎的语气，“合不来就少啰嗦呗，又不是老板。你们不是正儿八经的商业团，当领队还是尾驴，不都全凭自愿嘛。大不了不干，要么换搭子。”
“也是。”时愿释怀了些，佯装揶揄：“看不出来啊，你挺会开导人。”
闫昱恒心安理得地应下，拍拍胸脯：“我好歹当过心理咨询志愿者。”
“做什么的？”
“说白了就是听人在电话里骂人。家长里短，各种毁三观事件。”他模仿起接热线时的腔调，随口分享了几件印象最为深刻的吐槽。“听得我差点抑郁。要不是当时为了攒钱换贵点的主机打游戏，真想当场摔电话走人。”
“哈哈哈。”
时愿爽朗的笑声消弭了丁点弥漫在二人之间的陌生感。
闫昱恒侧着脑袋，情不自禁勾起唇角。他目不转睛，看她长长的睫羽拢出眼下一小块阴影，衬得那双瞳孔愈发明亮。他无端有些紧张，下意识攥紧拳头又松开，连喝几口水：“你上了一天班，快回家休息吧。”
“嗯。”时愿笑意难收，粗线条地忽略了他的注视，随口客套：“下次再约。”
“好，下次再约。”他指着她会走的方向，“陪你走一段，我正好坐七号线。”
“你不回学校？”
他顿了顿，摸摸鼻尖，“我回爸妈家。”
“哦。”
时愿吃了顿还算可口的晚饭，又听了几件奇闻趣事，心情转眼好了大半。她放慢脚步，和闫昱恒有一搭没一搭闲聊，饶有兴致地观察路边新开的店铺，感叹探店速度远赶不上人家的开业速度。
临近地铁口，时愿眼神示意他该进站了，“拜拜。”
闫昱恒单肩挎着书包，陡然想起什么：“下次徒步我报好名了。你会去吧？”
“肯定去。”时愿毫不犹豫，不过不一定继续当尾驴。
“那就行。”闫昱恒原地站定，不肯先转身，“你回去慢点。”
“好。”
时愿健步如飞，手臂挂着重重的电脑包，一手提着沉甸甸的纸袋，一手托底；压根没办法掏出包里震个没完的手机。
她一口气爬到顶楼，终在第三个电话即将挂断的瞬间接起：“喂，老王，怎么了？”
对方长舒口气，大惊小怪：“吓死了！以为你出什么事。信息不回，电话也不接。”
“我能出什么事？”时愿气喘吁吁，一股脑将东西全扔地上，重重地带上防盗门，“你吓死我了，夺命连环 call 啊。”
“不是。我们不是说好了今晚几个人聚餐吗？你人呢？”
“啊？”时愿被问住，忙不迭翻了翻聊天记录。不是 11 号聚餐吗，今天几号来着？“靠，不好意思，我忘了。”
“对啊！”老王提高了音量，“我就说从不迟到的米娅，今天怎么突然没了人影。”
时愿一屁股瘫倒在沙发上，“怪我，忙忘了。”
“刚开席。来伐？开车接你。”
“不去了。”时愿头枕着沙发，眼盯天花板，有种吃多碳水后的迷迷瞪瞪：“刚进门。”
老王似是捂住了话筒，刻意压低声音：“听说昨天闹不愉快了？”
“也没有，就遇到不太配合的。”
“没跟领队闹不开心吧？”
“没。”时愿言简意赅，“找人的确费了点时间，没其他事。”
“那就好，主要担心你俩。”
“不至于。”时愿揉捏着睛明穴，“又不是小孩子。”
“行。”老王闷声笑笑，“挂了。”
时愿正要挂电话，只听老王喊着：“诶诶，等会。”他朝身旁人问道：“你刚说要找米娅讨论什么？队员筛选？”
“不急，我周末再找时间和她聊吧。”
老王的声音由远及近：“没事，挂了哈。”
“诶，老王。”
“嗯？”
时愿不断啃咬指尖的死皮，临到嘴边的“换搭档”又被石砚初若无其事的口吻，激得暂且咽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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