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陛下所言甚是，嫁入誉王府的，是微臣的嫡次女。”顾准说话带着颤音。
诚德帝沉吟片刻，那短暂的沉默，对顾准而言，却度日如年。
他当时钻的就是这个空子。
与誉王世子有婚约的是他的嫡女，并未指明长幼。
他便大胆的将顾锦年嫁到誉王府去。
没想到，会有誉王妃退婚的事情发生。
思忖间，皇上的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：
“你们两家的亲事，朕不会干涉。下月十五，皇后在宫中举办赏月宴，带你这个……嫡次女，来宫里走走……”
顾准心中一凛，连忙磕头，“微臣遵旨。”
这关算是过了！
他早知道，今日之事，皇上定不会治他的罪。
并不是他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有多重。
是看在，岳父大人与舅哥在朝中的地位。
而皇上此言既是宽慰，也是敲打，暗含对皇权尊严的维护。
留下顾锦年不知是福还是祸！
恰在此时，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自殿外响起。
太监总管李德全身形微躬，步入殿内，手中拂尘轻轻一扬，“皇上，九皇子求见。”
诚德帝眼眸微抬，“让他进来。”
顾准一听是裴昱珩，心中骤然一紧，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。
他下意识地攥紧拳头，手心渗出汗珠。
若是九皇子在皇上面前说出昨晚的事，平阳侯府怕是要遭大难。
“唰”的一声，裴昱珩人未到，折扇打开的声音已传了进来。
那声音清脆悦耳，却如同一道催命符，敲击在顾准的心上。
裴昱珩身着一袭玄色锦袍，步伐从容，风度翩翩地步入御书房。
顾准依旧跪在地上，顺势给裴昱珩磕一个头，“微臣给九殿下请安。”
裴昱珩轻“嗯”一声，旋即走到御前，双手抱拳，行礼道：“儿臣给父皇请安。”声音清朗，透着慵懒。
诚德帝见到裴昱珩，紧绷的眉眼舒展许多，脸上浮现出一抹慈爱的笑容。
“起来吧，”他调侃道：“今日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，比我还忙的九王爷，竟然有空进宫看望我这个老头子。”
顾准心中暗暗吃惊，他从未见过皇上如此轻松的一面。
实际上，皇上正值壮年，刚刚五十出头，身形挺拔，面容英俊，即便是与年轻一代相比，亦毫不逊色。
“父皇，瞧您说的，只要您需要，儿臣随叫随到。”裴昱珩脸上挂着笑，语气轻松。
室内陷入短暂的寂静。
顾准知道皇上有话要与九皇子单独商议，识相地起身，抱拳行礼，“皇上，微臣皇城司还有公事要办，臣先告退。”
说完，他又转向裴昱珩，微微拱了拱手，姿态恭敬却不失分寸，缓步退出御书房。
走出御书房的瞬间，顾准的心跳仍未平复。
顾准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后。
诚德帝随手将一卷宗丢向裴昱珩，薄薄的纸张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。
“看看吧。”
裴昱珩抬手轻扬，稳稳接住卷宗。
他修长的手指翻开卷宗，淡淡扫一眼，随即合上。
誉王府，八具尸体。
他心中了然，父皇这是打算敲打一下誉王府。
“父皇，您这是……”裴昱珩故作疑惑地开口。
诚德帝斜睨他一眼，“怎么？看不懂？”
裴昱珩摸了摸鼻子，躬身行礼，故作惶恐，“儿臣不敢揣测圣心。”
诚德帝眼中闪过一丝笑意，这个小狐狸！
“念你初犯，”诚德帝语气略带调侃，“你亲自走一趟誉王府吧。”
裴昱珩的脚还没等抬起来，便拉过一把椅子，一屁股坐上去。
“父皇，”他拖长了声音，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，“这种得罪人的事儿，您换别人去吧。”
他抬起头，可怜巴巴地看着诚德帝，“您就当亲生儿子疼疼我好不好？”
李德全站在一旁，眼观鼻鼻观心，对这父子俩的相处模式，早就见怪不怪。
他默默地走到殿外守着，这样的对话，不能让旁人听了去。
诚德帝听到裴昱珩的话，抬脚就往他身上虚踹一脚。
“胡言乱语！”他笑骂道，“你跟朕的脸如出一辙，谁说你不是亲生的！”
他顿了顿，语气带着几分认真，“你去办这件事，朕把南蛮进贡的绮月龙吟剑给你。”
绮月龙吟剑，削铁如泥，吹毛断发，出剑，声如龙吟，是裴昱珩梦寐以求的宝剑。
听到这句话，裴昱珩腾地一下站起身，拱手行礼，“儿子谢过父皇！”
他转身就走，步伐矫健，哪里还有方才的慵懒模样。
“儿臣这就去誉王府教训裴玄！”他朗声说道，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。
望着裴昱珩的背影，诚德帝眉头舒展，眼中含笑。
“注意分寸，”他低声嘱咐，“别让你母后不开心。”
李德全悄悄回到殿内，躬身侍立。
他知道，皇上对九皇子，那是真的宠爱。
而九皇子，也只有在皇上面前，才会露出这般孩子气的一面。
……
宫门口。
顾准的官靴踩在上面，发出沉闷的声响，一下，又一下，如同他此刻沉重的心跳。
他眉心紧锁，不知道，九皇子会不会跟皇上说昨天晚在平阳侯府发生的事情。
还有顾锦年，那个不省心的女儿。
“老爷！”
一道急促的声音骤然响起，打断了他的思绪。
顾准抬眼望去，只见管家顾征一路小跑着迎上来，脸上满是焦急之色，额角还渗着细密的汗珠。
顾准心中不悦，眉头微皱，语气不耐：“何事如此慌张？”
顾征喘着粗气，声音急促：“老爷！不好了！大小姐……大小姐受伤了！”
“受伤？”顾准脚步一顿，声音里夹杂着着疑惑，还有一丝隐隐的烦躁，“怎么回事？”
“夫人让您赶紧请太医回去！”顾征顾不上解释太多，只催促着。
顾准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，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浓烈。
他目光锐利地盯着顾征，声音低沉：“说清楚，到底怎么回事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