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晚上怎么度过的,后来一段时间怎么跟妈妈相处的,已经全部忘记了。只记得,直到高中生物课上,老师讲了一节生理卫生课后,她才第一次懂“性”是什么意思。
隔了快三年,她才知道那天晚上妈妈为什么发疯。
她默默地回去,偷偷找到妈妈的抽屉钥匙,把那本摘抄本偷出来,丢进炉子烧了。
既然“性”是那么恶心、下流、无耻、肮脏的东西,那我是从哪里来的?妹妹从哪里来的?
为什么我大学一毕业,你们就开始催婚、催生娃了呢?
那一天晚上骂我的话,我长大了,终于明白是什么意思了,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,倒是你,妈妈,你好意思吗?
升入初二,林清扬坚决住校了,她再也忍受不了妈妈那每天时不时响起的尖叫、大吼了。
每天早上,在林清扬睡得正香、快要起床的时候,妈妈会突然来到卧室门口,中气十足地大声喊:起床了!吃早饭了!那音量,比军训的紧急起床铃还要响,猪都会被吓出精神病。
林清扬睡着后一直会做噩梦、说梦话,常常梦话说到一半、哭出来把自己吵醒。每一次从睡梦中途醒来,都记得刚刚在跟妈妈吵架。
那些在现实中,没敢对妈妈说出的话,都在梦中一遍一遍地练习了。
住校后,因为学校宿舍的熄灯时间太早、作业写不完,林清扬又退了宿舍,在学校围墙外面租了间房自己住。妈妈坚决要跟来陪读。
每天,她会掐着表看下课时间,如果下课五分钟内,林清扬没有回到家,那么回到家就会被一顿骂:又去哪野了?下课不直接回家去哪了?饭都按时按点给你做好了,你为什么不回来?
之后,她又没收了爸爸给林清扬全部的零花钱,理由是:我就住在学校围墙外面,需要什么我会给你买的,你不需要花钱。
这样跟来三个月后,林清扬给爸爸打电话:“爸爸,求求你了,你能不能把你老婆叫回去?能不能不要来给我做饭了?给我点钱,我可以在外面餐厅吃饭,给我一条活路吧?我不想被你老婆逼死!”
爸爸把这些话告诉妈妈,当天回到家的林清扬,看到妈妈躺在床上不起来,桌子上留着一张“遗书”:我为我女儿付出了全部,她现在翅膀还没长硬,就不需要我了!如果我死了,请大家记得,是我女儿逼我去死的!
林清扬再次给爸爸打电话,把“遗书”告诉他,他才终于把妈妈劝回家了。
初三冬天的某一天,林清扬感冒了,高烧40度,老师给家长打电话,把爸爸妈妈都叫来了。
接了林清扬出校门的那一刻起,妈妈就开始厉声责骂:“让你穿多点,你就是不听!现在感冒了、发烧了,钱花了你就心里舒服了!你就是只要风度不要温度!这种感冒给我打电话做什么?你有本事耍风度,有本事自己去打针啊?”
旁边的同学都在侧目,林清扬好尴尬,忍着头重脚轻的难受说:“知道了。能不能别在这说了?”
“不能!凭什么不能在这说?我就要说出来让大家听听!……”又是那一套毫无逻辑的批评,又是在全部人面前,只是声音更大了。真不知道,感冒也能给她骂出花来。
高考前,学校开家长会,班主任问各个家长希望自己的孩子考去什么学校,妈妈说:“我就希望清扬能考去省会的大学就好了,那也是一所重点大学的。”林清扬听到这句话,只是默默地研究,哪座城市学校最好、离家又最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