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舟静静听着,心里晒笑:乔玺要是肯老实,不向虞舒雨挑衅,说不定,他现在依然活蹦乱跳呢?
凡事有一因,就有一果。
“不说那些没用的事了,崔源已经上路了?是吧?”他突然问。
崔源,崔氏宗族的代族长,他亲二叔的庶子,宗族派来替他这个赘婿‘撑腰’的人。
“是啊!”崔四面露为难,“上次,按你的吩咐,我已经去信辞了二老爷的‘好意’,但他执意不允,言语切切,一定要让崔源来,待我再次去信时,清州传来消息,崔源都出发了。”
“是我没办好差事,请大哥责罚。”
“不必了,二叔想做之事,你也拦不了他。”陆舟垂眸。
崔四暗暗松了口气。
崔六就问,“大哥,崔源此番来,不知是好是坏?咱们要怎样应付啊?”
陆舟垂眉沉吟,片刻,突地一笑,“且待他来了,再看看吧。”
——
太守府,如意院。
李姨娘换下丧服,神情麻木的坐在床里,眼珠一转都不转。
脸色一片灰暗。
透着股死气。
“娘,呜呜呜呜,你不要吓唬我啊,你,你看看我吧,大哥已经没了,你不能再出事了!!”乔琼眼皮红肿,脸色惨白。
跪在脚塌上,她惊恐地摇着亲娘的身体,“娘,你跟我说句话吧,我好害怕啊!”
大哥死了,娘要再出事,她,她……
她该怎么办啊?
“娘!”乔琼哭声。
李姨娘怔怔侧头看着女儿,半晌,容颜突然狰狞起来,眼里流露出恨意。
她蓦然起身,挥手朝乔琼打过来,“你这个害人精!都怪你,都是你!!是你害死你哥的!!”
“要不是你自作主张,被拿住把柄,你哥怎么会被虞舒雨要挟着去青州!!”
“他是在青州战死的!!”
“他不去青州的话,根本就不会死!”
“都怪你,是你,是你!”
李姨娘眼球充血,披头盖脸的打着女儿。
“啊啊啊,娘啊,天啊,疼疼疼,呜呜呜,不要啊,娘!”乔琼的脖子被抓破了,发丝凌乱,脸颊红肿,她又痛又怕,也不敢反抗失去理智的生母,只能拼命抱着头,蜷缩在地上,任由亲娘发泄。
她嘴里发出小兽般的呜咽,“娘,呜呜,不是我!我没害哥哥,你听我的解释,哎啊,哎啊,呜呜呜,是虞舒雨害死哥的啊!”
“不能怪我!”
“乔,虞舒雨?”李姨娘喘息着,瞪圆眼睛,“你什么意思?”
“是二哥告诉我的,他,他偷偷跟我说,爹传授他兵书的时候,无意说漏了嘴,大哥是被虞舒雨所害。”
乔琼捂着红肿的脸,泣不成声,“二哥追问爹,爹不肯说,反到骂了他一顿,他,他又私下调查,也没查出个所以然,他,他就没敢跟你说!”
“但是,娘,肯定是虞舒雨害大哥,她就是嫉妒大哥,想害死大哥跟咱们争家产!”
“家产?”李姨娘神色扭曲,暴怒拍桌,“不可能,乔家是我的,当被,为了扶持表哥,我自甘诱哄他去骗婚司马家,我甚至把正妻的位置让出去,委屈做妾!”
“我忍辱负重,要的就是荣华富贵,锦衣玉食,我受够了当个地主女儿,下地干活,操持家务!”
“我要乔家的财产,我要司马惠的嫁妆,我要她的百万银子,十万曲部,那是我的,是我的,都是我的!”
“我付出那么多,那都是我应该得到的。”
“谁都不能跟我抢,谁都不能!!”
乔家富贵刚刚三代。
乔渊的祖父乔四五是个普通农夫,有薄田十亩,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。
乔渊的父亲是乔四五的独子,自幼生得高大,就跟屠夫学了杀猪的手艺,是四里八乡有名的杀猪匠,在县里开了肉铺,有几个余钱后,便送乔渊习武。
乔渊天生神力,武艺不凡,考进并州军后,从一届小兵当起。
期间,乔渊的父亲,给他订了表妹李嫣为妻。
慢慢的,乔渊崭露头角,在一次匈奴犯边时,立下奇功,获封从六品的千夫长,司马家看重他的能力,强迫他退婚,把丑女司马惠硬许给他。
乔渊情深意重,顶着大世家的压力,把表妹李嫣迎做二房。
这是乔琼幼时听过的版本。
后来长大了,她知道她爹是贪图司马家的余威和身份,骗婚司马惠,这也没什么,反正短短二十来年,爹爹从一个无名无姓的散官,成了大元朝正一品太守,手握四十万雄兵。
她也成了并州府的‘小公主’。
乔家,从一个连寒门都算不上的庶民之家,成功做了并州的‘土皇帝’。
虞舒雨很为她爹骄傲,但,但……
“娘,你说当年,爹,爹骗婚司马惠是你怂恿的?”乔琼简直不敢相信,“你们两个合谋?那,那……”
爹为什么会对你歉疚不已?
“他……”李姨娘咬牙冷声。
乔渊当然不知情了,她做的天衣无缝,事到如今,乔渊还觉得她‘深明大义’,怜她命薄甘做妾呢!
“琼儿,这件事,你把嘴闭严了,绝对不能透露出去!”李姨娘哭了一通,打了一顿,算是把满腔的痛苦和邪火都发出去了,多少冷静了些,她垂头吩咐女儿。
“嗯,我,我知道了。”乔琼抽泣,怯怯应声。
李姨娘冷眼看她,阖阖眸子,“你二哥还对你说什么了?你爹真不让他追查玺儿的死?”
“对,二哥说,他缠着爹问了好久,爹都生气骂他了。”乔琼小声。
李姨娘面色难看。
“男人就是靠不住,上次我被虞舒雨打,你爹不管,这回,我的玺儿,玺儿他,他……”她眼泪流恨,恨意横生,“我儿子都被虞舒雨害死了,他还要贪图司马家的权利,不肯追究处置。”
“好,那我就找个能处置她们的人!”
“琼儿,你去给我拿纸笔来,我要给你祖母写信!”
“好,好!”乔琼赶紧爬起来,跑到外间翻出笔墨纸砚,捧回来铺好,伺候着亲娘书写。
李姨娘狠心咬破手指,把血滴进墨里,写下血书,快马加急送往洛阳的乔老夫人……
乔渊的亲娘。
她嫡嫡亲的姨母手里。
血书的上的第一行字:姨母亲启,外甥女要被司马氏贱妇逼死了!
虞舒雨祭奠完弟弟后,开始收拢手里的势力。
曲部回归坞堡,接着受并州兵马司马调遣,领着那边的月俸,不用她管,倒是乞活寨一众人,虞舒雨准备把他们隐下来当‘后手’用,便没有上报,而是独自养活。
一万多人。
就算不用月俸,单是吃喝拉撒,需要花费的银子是海量的,浪费的心力也是不凡,整整两个月,虞舒雨把所有的心神都耗在这上头。
幸好她有铁矿和从王如凡那得来得报酬,要不然,真是熬不住从无到有的过程。
“行了,乞活寨最后一批房子盖完,坑都盘好了,让她们好好训练,准备猫冬就行了。”
放下账本,虞舒雨轻揉额头,她想了想,又叮嘱道:“对了,你让商陆多盯着点儿,那些女子多年受苦,身体亏得厉害,不要吝啬银子,把她们调养好了。”
才能给她卖命!
“姑娘,你放心啊,商陆是个菩萨心肠,最看不了别人受苦,她在乞活寨都快哭毁了,听说认了好几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做妹妹,要同甘共苦呢。”石竹捧着香茶递过来,嘴里说着,片刻,又一叹,“那寨子里,最小的才八岁啊!”
“哪怕是匈奴人,都太过了。”
虞舒雨轻啜口茶,眉眼没动。
“对了,姑娘,咱们这边动静这样大,我看崔四、崔六一直在暗探呢,要管吗?”石竹想起什么似的。
虞舒雨眉眼微动,唇边勾出抹笑。
她想起这些日子,陆舟明示暗示,旁敲侧击,她哪来的这些银子?乞活寨的人去哪儿了?